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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孤燈照壁

塵落驚夢魂,山迴路轉覓仙蹤。

月華凝草露,方解舊時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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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碎木飛濺。

儲藏室那扇飽經風霜的木門,終於在狂暴的撞擊下徹底宣告解體。

黑暗如潮水般洶湧而入,帶著令人作嘔的腥臭與刺骨的寒意。

一個扭曲模糊的黑影,裹挾著濃烈的怨氣,猛地擠進了門框。

它沒有具體的形狀,彷彿是由無數怨念與絕望凝聚而成的實體化噩夢。

陰風呼嘯,颳得人臉頰生疼。

沈青臨將阮白釉護在身後,握著桃木劍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的呼吸沉重,眼神銳利如刀,緊緊鎖定著那團不斷蠕動的黑暗。

“退後!”

他低喝一聲,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阮白釉心臟狂跳,幾乎要躍出胸腔。

她緊緊抓著沈青臨的衣角,指尖冰涼。

即使隔著沈青臨的背脊,她也能感受到那黑影帶來的恐怖威壓,彷彿要將人的靈魂都凍結。

她下意識地看向矮桌上那張剛剛繪製完成的鎮魂符。

符紙上的暗褐色筆畫似乎微微亮了一下,散發出一股微弱卻堅定的力量。

那股力量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堪堪擋在了矮桌之前。

洶湧而入的黑影在接觸到這道屏障的瞬間,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嘶鳴。

彷彿被灼燒了一般,它猛地向後縮了一下,翻滾得更加劇烈。

有效!

阮白釉心中一喜,但隨即又沉了下去。

這符籙的力量,似乎只能阻擋一時。

那黑影只是稍稍退卻,便再次積蓄力量,更加兇猛地朝著屏障撞來。

砰!

無形的屏障劇烈晃動,其上的微光明顯黯淡了幾分。

沈青臨眉頭緊鎖。

“這符撐不了多久。”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凝重。

“我們必須想別的辦法。”

阮白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快速掃視著四周,目光最終落回那本攤開的手記上。

手指顫抖著翻過幾頁,尋找著可能的線索。

手記的後面,記載著一些更為複雜的儀式和符籙,但大多都需要特殊的材料和更長的準備時間。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頁。

上面記載著一種加固封印,延長符籙效力的輔助儀式。

儀式本身不算特別複雜,但其中需要一種關鍵的材料——“月見草”。

手記上描述,這種草藥只生長在遠離塵囂的深山之中,汲取月華精華而生,蘊含著純淨而強大的安撫之力。

是穩定魂魄,加固封印的上佳材料。

“沈青臨,你看這個。”

阮白釉指著手記上的記載,聲音有些急促。

沈青臨迅速掃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月見草……”

他沉吟著,目光再次投向那不斷衝擊著符籙屏障的黑影。

黑影的每一次撞擊,都讓屏障的光芒減弱一分。

照這樣下去,恐怕連半小時都撐不住。

“此地不宜久留。”

沈青臨當機立斷。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去找月見草。”

他望向阮白釉,眼神中帶著詢問。

去深山尋找一種只存在於古老手記中的草藥,這無疑是一場冒險。

阮白釉沒有絲毫猶豫。

她用力點了點頭。

“我跟你去。”

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這不僅僅是為了解開那個困擾她家族三代的骨瓷詛咒,更是為了活下去。

外面的東西顯然已經被徹底激怒,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沈青臨不再多言。

他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符籙屏障,又看了一眼那扇破碎的門。

“我們從窗戶走。”

這間儲藏室很小,除了門之外,還有一個狹窄的高窗,積滿了灰塵。

窗戶外面,是老城區錯綜複雜的小巷。

沈青臨走到窗邊,用力推了推。

窗戶發出嘎吱的聲響,勉強被推開一條縫隙。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只有遠處霓虹燈的光芒,在潮溼的空氣中氤氳出迷離的光暈。

“你先出去。”

沈青臨側身讓開位置。

阮白釉不再遲疑,踩著一張搖晃的木凳,有些笨拙地爬上窗臺。

外面的冷風吹來,讓她打了個寒顫,但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氣,翻身跳了下去。

落地的瞬間,腳踝傳來一陣輕微的扭痛,但她顧不上了。

沈青臨緊隨其後,動作矯健地翻出窗戶,穩穩落地。

他沒有忘記拿起矮桌上的鎮魂符和那本手記。

就在他們離開的瞬間,密室內的符籙屏障發出一聲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輕響,徹底消散。

那團黑影發出一聲充滿怨毒的咆哮,猛地撲向了空無一人的矮桌。

兩人不敢回頭,沿著狹窄潮溼的小巷,快速向外跑去。

身後,那股陰冷的氣息緊追不捨,彷彿附骨之蛆。

……

凌晨的霧港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囂,沉浸在一種光怪陸離的靜謐之中。

溼漉漉的街道反射著霓虹燈牌的光芒,如同被打翻的調色盤。

一輛老舊的計程車,穿梭在空曠的街道上,朝著城外的方向駛去。

車內,氣氛有些沉悶。

阮白釉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之前的驚魂一刻,仍然讓她心有餘悸。

沈青臨坐在她旁邊,閉目養神,但緊握的拳頭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那本攤開的手記放在他的腿上。

“手記上說,月見草生長在‘靈雲山’。”

阮白釉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

“靈雲山在霧港市的東郊,是附近最高的山脈,據說山中常年雲霧繚繞,地形複雜。”

她之前在手機上快速搜尋了一下。

關於靈雲山的資料不多,大多是一些驢友的探險帖子,提到山路難行,容易迷路。

沈青臨緩緩睜開眼睛。

“嗯,我知道那個地方。”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以前辦案的時候,去過幾次山腳下的村子。”

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他們一眼,似乎有些好奇這兩個年輕人在凌晨時分要去荒涼的靈雲山做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

車子一路疾馳,城市的燈火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重的黑暗。

空氣也變得更加清新,帶著山野的草木氣息。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計程車在靈雲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落入口停了下來。

這裡幾乎沒有任何燈光,只有幾聲零星的狗吠,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支付了車費,兩人下了車。

一股山間的涼意立刻包裹了他們。

抬頭望去,巨大的山脈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如同沉睡的巨獸。

山間雲霧瀰漫,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與壓迫感。

“我們現在怎麼辦?”

阮白釉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黑暗。

手記上只說了月見草在靈雲山,但具體在哪個位置,卻沒有任何提示。

這麼大的山,要找到一種從未見過的草藥,無異於大海撈針。

沈青臨拿出手機,藉著微弱的螢幕光芒,再次仔細研究著手記上關於月見草的描述。

“手記上說,月見草‘喜陰,生於峭壁,夜間花開,聚月華之精’。”

他分析道。

“這說明,它應該生長在背陰的山崖上,而且只有在晚上,特別是月光明亮的夜晚,才容易被發現。”

今晚的月色並不算明亮,大部分時間都被雲層遮擋著。

“我們需要找一個熟悉山裡情況的人帶路。”

沈青臨做出了判斷。

貿然進山,不僅危險,而且找到月見草的可能性極低。

兩人沿著村子的小路往裡走。

這個時間,村子裡的人們早已進入夢鄉,四周一片寂靜。

偶爾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走了大約十幾分鍾,他們看到遠處似乎有一點微弱的燈光。

那是一間坐落在村子邊緣的低矮瓦房,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與其他漆黑的房屋不同,這間瓦房的窗戶裡,還透出昏黃的光線。

“去那邊看看。”

沈青臨指了指那間亮燈的房子。

兩人走近瓦房。

房門虛掩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從門縫裡飄了出來。

沈青臨上前,輕輕敲了敲門。

“請問有人嗎?”

過了一會兒,門內傳來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

“誰啊?這麼晚了……”

吱呀一聲,木門被從裡面拉開。

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人出現在門口。

老人看起來至少有七八十歲,滿臉皺紋,頭髮花白稀疏,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渾濁,但當他看清沈青臨和阮白釉時,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你們是……”

老人打量著這兩個深夜到訪的陌生年輕人。

“老人家,我們是來山裡找一種草藥的,想向您打聽一下。”

沈青臨的語氣很客氣。

老人眯起眼睛,將他們讓進屋裡。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木桌,幾把椅子,牆角堆放著許多幹枯的草藥,散發出濃郁的混合氣味。

桌上點著一盞老式的煤油燈,光線昏黃。

“找什麼藥啊?”

老人給他們倒了兩杯熱茶,茶水帶著淡淡的苦澀味。

“月見草。”

阮白釉輕聲說道。

聽到這三個字,老人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他渾濁的眼睛再次看向阮白釉,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你們找那東西做什麼?”

老人的聲音帶著一絲警惕。

“月見草可不是一般的草藥。”

沈青臨解釋道:“我們遇到了一些麻煩,需要用它來……辟邪。”

他沒有說得太詳細,但老人似乎明白了什麼。

老人沉默了片刻,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月見草,我們本地人叫它‘望月仙’。”

老人緩緩開口。

“這東西邪性得很,也靈性得很。”

“它只在月圓之夜,子時前後,才會出現在背陰山的懸崖上,而且不是每次都能看到。”

“就算看到了,採摘也得有講究,不能用手直接碰,得用銀質的剪刀,剪下來立刻用乾淨的布包好,不能見日光。”

老人的話印證了手記上的一些記載,也補充了更多的細節。

“老人家,您知道哪裡能找到它嗎?”

阮白釉急切地問。

老人放下茶杯,嘆了口氣。

“背陰山就在靈雲山深處,路不好走,晚上更危險。”

“而且,今晚雲層厚,月光不明,能不能找到,全看運氣。”

他看著兩人焦急的神情,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你們……遇到的麻煩,很嚴重?”

沈青臨點了點頭,沒有隱瞞。

“危及性命。”

老人沉默了更久,似乎在權衡著什麼。

屋子裡只剩下煤油燈燃燒時發出的細微噼啪聲。

良久,老人站起身。

“罷了,看你們也不像壞人。”

“我年輕時,也曾受過外鄉人的恩惠。”

“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碰碰運氣。”

阮白釉和沈青臨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喜和感激。

“謝謝您,老人家!”

老人擺了擺手,佝僂著身子走到牆角,拿起一個竹編的揹簍,又找出兩把小巧的銀剪刀和一塊乾淨的白色棉布。

“帶上這個。”

他將其中一把剪刀和棉布遞給沈青臨。

“記住,找到‘望月仙’後,心要誠,動作要輕,剪下後立刻包好,千萬不能讓它沾染汙穢。”

“是。”

沈青臨鄭重地接過。

老人披上一件厚實的舊外套,拿起靠在門邊的竹杖,率先走出了房門。

“跟緊了,山路黑。”

外面的夜更深了。

山風吹過,帶著刺骨的寒意。

老人提著一盞防風的馬燈,走在最前面。

他的腳步看起來蹣跚,但在崎嶇的山路上卻異常穩健。

沈青臨和阮白釉緊隨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山路比想象中更難走,佈滿了溼滑的青苔和碎石。

周圍是濃密的樹林,黑暗中彷彿潛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

只有馬燈那一點昏黃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著,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他們沉默地走著,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腳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阮白釉的心一直懸著。

她不知道那個採藥老人為什麼要幫助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能找到那傳說中的月見草。

但此刻,她只能選擇相信。

走了不知道多久,地勢開始變得陡峭起來。

他們似乎正在攀登一座山峰的背陰面。

空氣越來越潮溼,巖壁上滲出冰涼的水珠。

老人停下了腳步,指了指前方一片陡峭的懸崖。

“就是這裡了。”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山谷中顯得有些空曠。

“‘望月仙’,就喜歡長在這種地方。”

懸崖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山風從谷底呼嘯而上,帶著令人不安的聲響。

阮白釉抬頭望去。

厚厚的雲層不知何時散開了一些,露出一彎朦朧的弦月。

清冷的月光,如同輕紗般灑落在對面的崖壁上。

就在那月光照耀的岩石縫隙中,似乎有幾點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幽藍色光芒,在輕輕閃爍。

那光芒很淡,若隱若現,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純淨與神秘。

“是它!”

老人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激動。

“運氣不錯,今晚‘望月仙’真的出來了!”

阮白釉的心臟猛地一跳。

那就是月見草?

果然如同手記和老人所說,它在夜間散發著微光,宛如月華凝聚而成。

沈青臨的目光也緊緊鎖定著那幾點幽藍色的光芒。

懸崖很陡峭,那些發光的植物生長在距離他們大約十幾米遠的地方,中間隔著一道不算寬但深不見底的裂縫。

“我去採。”

沈青臨沉聲說道。

他觀察了一下地形,將手記交給阮白釉。

“你和老人家在這裡等我。”

“小心!”

阮白釉叮囑道,手心不自覺地攥緊。

沈青臨點點頭,拿出隨身攜帶的登山繩,找了一塊堅固的岩石固定好,然後將銀剪刀小心地別在腰間。

他深吸一口氣,身體如同矯健的獵豹,順著繩索,慢慢向懸崖對面蕩去。

山風吹拂著他的衣角,他的身影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卻又異常堅定。

阮白釉和老人屏住呼吸,緊張地注視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沈青臨穩穩地落在對面的巖壁上,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植物。

離得近了,才能看清月見草的真正模樣。

那是一種很小的植物,葉片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玉白色,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幾朵小巧的、如同鈴鐺般的藍色花朵,正靜靜地綻放著,散發出淡淡的微光。

一股若有若無的清冷香氣,瀰漫在空氣中。

沈青臨按照老人的囑咐,屏息凝神,心中默唸著敬意,然後拿出銀剪刀,輕輕地剪下了幾株開著花的月見草。

他迅速用乾淨的白布將草藥包好,妥善地放入懷中。

就在他準備返回的時候,異變突生!

一陣更加猛烈的山風毫無徵兆地從谷底席捲而上!

風中,似乎夾雜著某種尖銳的、非人的嘶鳴聲!

沈青臨腳下的岩石忽然鬆動了一下!

他臉色一變,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朝著懸崖下方墜去!

“沈青臨!”

阮白釉失聲驚呼,心臟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