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青打斷他：“先帶她去做個檢測。”
曲鏡微微一笑：“好的。”
向慈不放心，也想跟著去，被蔣青勾住後衣領。
“你不許去。”
“！！！”向慈不服氣，“為什麼！”
“先生的吩咐，有問題自已去問。”
向慈頓時偃旗息鼓。
先生的決定誰都不敢置喙。
檢測做了將近兩個小時，和前世的汙染物檢測差不多，主要是血液檢測、思維檢測以及基因檢測。
檢測結果出得也快，宣遙這邊配完美瞳，那邊報告就送過來了。
宣遙仰著頭，人美聲甜的小姐姐正耐心教她怎麼佩戴和保養鏡片。
宣遙眨巴著雙眼，第一次感覺世界如此清晰。
之前總像是隔著層模糊的血霧似的。
曲鏡靠在門框上看她的報告，一邊看一邊不停嘆氣。
等翻到最後一頁看到結果的時候，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蒼蠅了。
宣遙知道他為什麼這樣。
守序者攜帶汙染物基因，因此隨時會有異化風險。
上輩子他們是每週固定一次進行汙染檢測。
而宣遙卻幾乎一天一次，並且脖子上戴著深入血肉的異化監測器。
但凡她有任何一個指標異常，檢測器立馬會釋放毒素，及時將她處死。
——之所以如此防範，就是因為她的檢測結果，沒有一次合格。
別的守序者，即便感染，只要能保持理智，思維上仍然是人類。
但宣遙，她本質上是汙染物。
它是由汙染物的胚胎提取出來，融合了人類基因培養大的。
從前智者們認為，人類的理智，人類的基因，人類的思維，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堅不可摧的武器。
但面對汙染入侵、面對異化融合，人類卻發現，他們的一切是如此不堪一擊。
沒有任何一個人類能在汙染下保持完整的人類本性。
哪怕那些殘存著理智的守序者，嚴格來說也有很大一部分習性不再屬於人類了。
很難說這究竟是進化還是退化。
總之對於宣遙，人類既不得不依靠她，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防她。
宣遙習慣了。
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了一會。
曲鏡終於看完報告，面色複雜地走過來。
“你...知道自已的情況嗎。”
宣遙點頭，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冰冷中透著幾分割槽別於人類的天真殘忍。
“研究所應該有守序者...哦，就是汙染攜帶者的資料，但我和他們不太一樣，所以這些檢測我一個都沒法透過。”
包括一些關於人類社會的常識性選擇。
“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唉，寶寶。”曲鏡嘆氣。
“那你要殺死我嗎？”
“不，我還沒有這個權力。”
他將宣遙關進隔離室。
“決定他人生死的事不應當交給醫生，等先生決斷吧。”
宣遙看著隔離室熟悉的強化玻璃和通電鐵欄杆，恍惚間好像回到上輩子在研究所的生活。
明明她是來找談墨白抱大腿的。
為什麼人還沒見到，自已就淚灑鐵窗了啊！
向慈呢？救一下啊！
就在她蹲在牆角種蘑菇的時候，忽然腳下一陣晃動。
宣遙倏然起身，眸底的血色微微溢位。
研究所一樓，會客廳。
偌大的空間，零零散散或坐或站著十幾個人。
大多是一二十歲的年輕人，男女都有，有些穿白大褂，有些穿作戰服，有些穿西裝打領帶。
各有各的奇異。
而唯一相同的是，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精英氣質。
如果宣遙在這裡，一眼就能認出這些人的身份。
——幾乎都是談氏愛心校區榮譽榜上的佼佼者。
同時也是隸屬於研究所的對異化小組——曙光組成員。
這名稱聽起來有點中二。
不過，卻是經上級部門批准的、合法合規、交五險一金正常休假的正經編制。
談貳：“好慢。”
談肆：“一個檢測而已需要這麼久嗎？”
談陸：“先生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談十三：“肚子餓了，叫個外賣吧。”
向慈：“這半山腰荒山野嶺的，你指望汙染物給你送外賣？”
眾人聞言都看他：“你不是說她是你以前的隊長？這麼熟，去催催？”
向慈叼著棒棒糖，白眼翻上天。
“我才不去找死，遙姐的異化檢測從來沒一次合格，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逮誰誰死。”
眾人“嘁”了一聲，顯然是覺得他說得太誇張。
世界異化至今已有六年多的時間，除了動植物出現汙染，也有極少數人類開始異化。
現在站在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點影響。
其中厲無名、向慈、方曉曉三人的異化方向最為明顯也最成熟。
這三人來歷成謎，研究所建立之初就已在職。
厲無名實驗狂魔，他們不敢招惹。
方曉曉是個神經病，物理意義上的，常年鎖在病房。
只有向慈，稍微像個正經人，和他們玩得也比較開。
別看他年紀不大，若真的論起實力，在場的特種兵、保鏢和他們所有人加起來，恐怕也不夠他打。
所以眾人雖然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但也沒多說。
就在所有人等得不耐煩時，地下忽然傳來劇烈的晃動。
所有人臉色一變。
“地震！？”
“地震個屁，山洪！林川市是山洪多髮帶！”
“你學個地理了不起？”
“等等，別吵了......”
第一個察覺不對的是向慈，他臉色微白，趴在地上靜聽片刻，猛然跳起來往外跑，同時伴隨一聲嘶聲力竭的呼喊——
“操他媽是汙染物！跑！！”
巨大的蚯蚓破土而出，朝眾人席捲而去。
它沒有臉，頭頂是海膽形狀，嘴裡尖刺密佈，身下又佈滿蜈蚣似的巨型百足，肚子被打穿了數個血洞。內臟、未消化乾淨的屍體殘渣隨著蠕動一路掉落。
活脫脫一個地獄景象，簡直讓人san值狂掉。
談貳等人立刻用手邊的武器一頓狂轟亂炸。
“臥槽這不是厲隊去追捕的實驗體嗎！怎麼跑這裡來了！”
“向慈你他麼別光顧著跑，來搭把手啊！”
向慈頭也不回：“我遙姐還在地下！”
她沒有異能啊啊啊！
老公我來救你！
此時此刻，地下一層。
宣遙不知道該不該感謝隔離室的堅固。
一方面因為結實擋住了蚯蚓的進攻。
另一方面因為過於結實她想跑都跑不掉。
怪蚯蚓身上分泌的液體鋪滿了地面，腐蝕性極強。
宣遙立刻放棄正門，轉而大力砸碎牆壁，想從隔壁離開。
蚯蚓的腦袋卻靈活地伸過來，將她兩面夾擊。
汙染物受了傷，聞到了她的氣息，想要飽餐一頓藉此恢復傷勢！
區區C級，放在以前她連手指都不用動就能滅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誰叫她浪過頭丟了異能。
“......操。”
媽的這破研究所，至少給她一把槍啊！
宣遙看著渾身佈滿黏液的蚯蚓越來越近，只能咬牙衝上去。
——憑她的力氣活撕了這個蚯蚓沒問題。
只是她不想碰那些噁心的黏液。
就在此時，“砰——！”
一聲木倉響，蚯蚓頭部的海膽被擊穿。
龐然大物倒下。
白熾燈依舊刺眼。
飛舞的灰塵折射出朦朧的光暈。
濃霧中緩緩出現一道身影。
宣遙如今視力好得可怕。
她看見一彎遠山眉綴在新月似的瞳眸上，看見深夜星空一閃而逝的流星，看見冰川之上終年不化的雪海中開出一朵花。
——長大以後的路白白，果然和她想得一樣，勾魂攝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