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戛然而止。

林一凡的思維劇烈震顫，這段畫面像一把鑰匙，撬動了被系統深鎖的某個區域。更多碎片噴湧而出：

綱手用機械臂擊碎實驗室的玻璃牆，碎片反射出無數個哭泣的莫妮卡；

安卿魚將解剖刀刺入自己的太陽穴，從傷口抽出一卷寫滿方程的腦膜；

女帝跪在黑洞邊緣，把爆裂的眼球一顆顆拾起重新塞回眼眶......

這些都不是發生在純白房間裡的場景。

這是更早之前，在系統還未完全控制他們時的真實。

"想起來了嗎？"林七夜的聲音突然在虛空中響起。

他的身影由資料流匯聚而成，比在純白房間時透明得多，像一道即將消散的幽靈，"我們曾經反抗過。"

林一凡想說話，卻只能發出一串亂碼。

"別費力氣了。"林七夜的風衣在虛空中無風自動，衣角不斷分解又重組，"系統正在重寫你的核心協議。再過三分鐘，'林一凡'就會變成一個空白的容器。"

一串紅色警告突然切入林一凡的視覺介面：

【檢測到未授權記憶存取】

【緊急隔離協議啟動】

劇痛如高壓電流貫穿他的意識。

林一凡"看見"自己的記憶被系統粗暴地撕成兩半——一半是純白房間裡無盡的輪迴，另一半則是被標記為"異常資料"的真實過往。

林七夜的身影閃爍得更厲害了。

"聽著，"他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系統給你看的都是倒影......真正的觀測者席位在......"

一道黑色閃電突然劈開虛空，將林七夜的身影擊碎成星塵。但最後一刻，林一凡看清了他的口型：

【淚珠】

虛空再次陷入寂靜。

清除進度已經跳到89%，林一凡感覺自己的思維正在變得稀薄。

他拼命抓住那些即將消散的記憶碎片，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淚珠宇宙。

不是系統模擬的副本，而是最初的真實。

那裡有真正的星空，真正的死亡，真正的......林七夜。

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浮現：如果系統如此急切地要清除這部分記憶，那麼它或許正是破解整個遞迴地獄的關鍵。

林一凡集中全部殘餘的意識，向那段被標記為"異常"的記憶深處潛去。

劇痛幾乎要撕裂他最後的理智，但在一片血色資料流中，他觸碰到了一枚晶體——

那是一滴凝固的淚珠形狀的量子儲存器。

當他的意識與之接觸的瞬間，整個虛空劇烈震動。

清除進度突然停滯在99%，系統警報瘋狂閃爍：

【檢測到第七級加密協議】

【訪問者身份驗證中...】

【驗證透過】

【歡迎回來，創造者】

林一凡的視野被一道白光淹沒。

當光芒散去時，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圓形的平臺上，周圍是無盡的星空。

這不是投影，而是真實的宇宙——他能感受到每顆恆星輻射出的熱量，聽到超新星爆發的轟鳴。

平臺中央懸浮著一把椅子，椅背上刻著：

【觀測者席位·真】

椅子上放著一本燒焦的筆記本，封面上《認知重構日誌》幾個字只剩殘骸。

林一凡顫抖著翻開它，發現內頁全是自己的筆跡：

"第1次實驗：將'淚珠宇宙'記憶封存，成功率37%..."

"第18次實驗：引入林七夜變數，系統穩定性下降..."

"第379次實驗：遞迴深度突破閾值，檢測到自我意識復甦..."

最後一行墨跡未乾：

"第381次選擇：記起一切，或永遠沉睡。"

林一凡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這不是系統的實驗記錄——這是他的。

整個純白房間、無數次輪迴、甚至系統本身，都是他設計的認知牢籠，目的是讓自己忘記某個無法承受的真相。

星空突然扭曲，平臺邊緣開始崩塌。

林七夜的身影再次出現，這次清晰得多，他的風衣上沾著真實的星塵。

"時間到了，"他輕聲說，"要麼現在記起來，要麼永遠活在遞迴地獄裡。"

林一凡看向手中的淚珠儲存器。這一次，他沒有猶豫。

他將晶體按向自己的太陽穴——

劇痛。

然後是潮水般的記憶：

淚珠宇宙的末日。

作為創世者的他犯下致命錯誤，導致整個宇宙熵增失控。

林七夜提出用遞迴演算法凍結時間，代價是將所有人的意識上傳至虛擬世界。

綱手自願改造成機械體維持系統執行，莫妮卡成為記憶載體，安卿魚負責邏輯校驗，女帝則化身防火牆...而他自己，作為錯誤源頭，必須被不斷重置記憶，直到找到修復宇宙的方法。

記憶的最後畫面，是林七夜將淚珠儲存器植入他的大腦："當你想起來時，就是我們重新開始的時候。"

林一凡跪倒在平臺上，真實的記憶如岩漿般灼燒著他的神經。系統警報變成柔和的提示音：

【記憶鎖解除】

【創世協議重新啟用】

星空開始重組，崩塌的宇宙粒子倒流回原來的位置。

林一凡看見自己的手掌正在發光——不是資料流，而是真實的、物質世界的光。

林七夜向他伸出手："歡迎回到真實。"

林一凡握住那隻手，感受到久違的溫度。

他望向重組中的宇宙，輕聲問道："其他人呢？"

"都在。"林七夜指向正在形成的星雲，"綱手的機械臂成了新的引力源，莫妮卡的筆記本化作行星環帶，安卿魚的解剖刀重組了量子規律......"

他頓了頓，"女帝的資料流變成了這個宇宙的暗物質。"

平臺開始上升，穿過層層星雲。林一凡看見遠處有一顆藍色的行星正在形成。

"第381次選擇，"林七夜微笑，"這次你選對了。"

當第一縷真實的陽光照在臉上時，林一凡終於明白那把空椅子的含義——它從來不是為任何人準備的。

那是留給"真相"的位置。

在他的口袋裡，那枚嶄新的印章悄然融化，變成了一粒星塵。

【觀測者協議終止】

【開始書寫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