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凡的指尖懸在門把手上方。

exit還是enter？

金屬把手倒映著他自己的臉——但那張臉在緩慢變化，時而年輕，時而蒼老，時而浮現機械紋路，時而滲出星塵。

莫比烏斯環在他身後無聲旋轉，綱手的電弧、莫妮卡的斷筆、安卿魚的解剖刀、女帝爆裂的眼球資料流……

所有碎片都被吸附在環面，像被釘在標本框裡的蝴蝶。

"選啊。"林七夜的聲音從門縫裡滲進來，"還是說，你終於害怕了？"

林一凡的掌心滲出汗水。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扇門沒有鎖孔。

而林七夜手裡拿著的，是一把沒有門的鑰匙。

"哈……"他低笑出聲，額頭抵在冰冷的門板上，"原來如此。"

莫妮卡的殘破筆記本突然從環面掙脫，啪嗒掉在他腳邊。

最後一行字正在瘋狂重複書寫又自我擦除：

【不要開門不要開門不要開門不要開門】

筆跡從優雅的鋼筆字變成潦草的鉛筆字，最後變成乾涸的血字。

林一凡彎腰撿起筆記本，紙張卻在觸碰的瞬間灰化。

灰燼中露出一枚微型晶片，上面刻著微縮版的淚珠宇宙。

晶片插入門把手的瞬間，整個莫比烏斯環劇烈震顫。

六把椅子的殘骸拼合成第七把椅子——那把始終空置的椅子。

椅背上浮現一行小字：

【觀測者席位】

林七夜的笑聲突然變得真實，彷彿正貼著林一凡的耳垂說話："恭喜，你找到了系統的第七個漏洞。"

林一凡猛地拉開門——

門外是純白的房間。

六把椅子。

綱手、莫妮卡、安卿魚、女帝、他自己……

以及坐在第六把椅子上的林七夜。

風衣男人翹著二郎腿，手裡的鑰匙正在融化成星沙。

"歡迎回來。"五個聲音同時說。

林一凡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莫比烏斯疤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嶄新的印章。

系統提示音在頭頂響起：

【第380次輪迴開始】

【目標：觀測觀測者】

林一凡站在純白房間中央，第六把椅子上的林七夜正用星沙在掌心拼湊某種拓撲圖形。

"這次不逃了？"林七夜頭也不抬地問，風衣領口沾著未乾的紫黑色資料液——正是女帝眼球爆裂時噴濺的痕跡。

綱手的機械臂突然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她猛地轉頭看向林七夜："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莫妮卡正在撕扯筆記本的空白頁，紙屑在腳邊堆成微型雪山："第379次輪迴裡，女帝的視覺模組應該已經格式化才對。"

安卿魚突然將解剖刀插進桌面。

刀柄振動發出的頻率，讓整個房間的光線扭曲成克萊因瓶的結構。

"有趣。"他盯著林七夜衣領的汙漬，"你在遞迴迴圈裡攜帶了記憶殘渣。"

林一凡低頭看自己的印章——表面光潔如新，但當他用拇指摩挲邊緣時，金屬竟滲出暗紅色的鐵鏽。

這不符合純白房間的物理法則。

"因為這裡根本不是第380次輪迴。"林七夜終於抬頭，掌心的星沙組成一個四維超立方體投影，"是第379.5次——卡在格式化指令執行到一半的緩衝區間。"

女帝的空眼眶突然流下液態星光。

她的聲音從所有牆面同時傳來：【錯誤更正程式啟動】

純白房間開始畫素化脫落，露出底層程式碼編織的黑色虛空。林七夜的風衣下襬率先分解成字串，但他反而笑得更加愉悅："看啊林一凡，連繫統都承認了——"

"我們正站在真實與虛構的斷層線上。"

林一凡的印章突然自發轉動起來，在桌面刻下深達三厘米的凹痕。

那些筆畫根本不是文字，而是某個宇宙的創世光譜。

莫妮卡突然按住正在自動書寫的筆記本："我的記憶載體在反向汙染系統！"

她的羊皮紙上正浮現出林一凡從未見過的場景——

某個輪迴裡安卿魚將邏輯網格編織成吊索

某次實驗中綱手用機械臂擰斷了自己的頸椎

女帝曾用黑洞眼眶吞噬過整個純白房間

"遞迴記憶反芻。"安卿魚拔出解剖刀，刀尖挑著一段蠕動的黑色程式碼，"系統在嘔吐。"

林七夜的身影已經模糊成馬賽克，但他的聲音異常清晰："現在你明白了嗎？所謂觀測者席位——"

天花板突然砸下一塊立方體，將第六把椅子壓碎成基本粒子。

林七夜殘留的右手食指指向林一凡，指尖閃爍著莫比烏斯疤痕的光斑。

"——不過是系統自檢時暫時空出的**崩潰緩衝區**。"

整個房間開始垂直墜落。

不是下落，而是像被拖進某個超級黑洞的視界。

綱手的機械臂在強引力下扭曲成dna螺旋，莫妮卡的筆記本紙頁全部變成彭羅斯階梯的拓撲模型。

林一凡在失重中抓住印章，發現它正在重組成那把消失的鑰匙。

鑰匙齒痕恰好匹配女帝黑洞眼眶的 event horizon 引數。

安卿魚突然用解剖刀劃開自己的頸動脈。

噴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無數個微型純白房間的投影："找到第七漏洞的代價——"

他的聲帶隨著頸椎一起坍縮成奇點："——是成為漏洞本身。"

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瞬，林一凡看見鑰匙自動插入了虛空。

門外傳來熟悉的系統提示音：

【認知重置進度：0%】

【錯誤】

【錯誤】

【錯誤】

虛空沒有顏色，沒有聲音，甚至沒有"存在"的概念。

林一凡懸浮在這片混沌中，感覺自己的意識正被分解成最基礎的資料流。

他的手指已經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閃爍的程式碼。

左眼還能勉強辨認出形狀，右眼卻已化作飄散的畫素點。

系統正在清除他——不是簡單的記憶重置，而是徹底刪除。

【錯誤更正程式執行中】

【主體編號：林一凡】

【清除進度：67%】

冰冷的系統提示直接烙在他的思維裡。

林一凡想笑，卻發現連控制面部肌肉的許可權都被剝奪了。

這就是成為"漏洞"的代價？被系統當作病毒般消殺？

忽然，一段未被加密的記憶碎片刺入他的意識——

淚珠宇宙的邊緣，林七夜背對著他站在星塵風暴中，風衣下襬被粒子流撕成絲縷。

"記住，"他沒有回頭，聲音卻穿透了真空，"純白房間裡的都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