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燈光刺得林一凡眼球生疼。

他盯著女帝那雙本不該存在的眼睛，紫色的資料流在虹膜深處湧動，像某種寄生程式的自我複製。

她的嘴角掛著微笑，卻讓他想起淚珠宇宙裡那些被系統修正的失敗品。

"主人，您需要休息。"莫妮卡的聲音輕柔得像催眠程式，她合上筆記本，封面上燙金的《認知重構日誌》幾個字微微閃爍。

林一凡的視線越過她，看向玻璃幕牆外的無限迴廊——那裡有無數個相同的實驗室，無數個被束縛的林一凡，無數個莫妮卡記錄著相同的資料。

遞迴地獄。

這個詞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像是被強行植入的記憶碎片。

"你們到底……對我做了什麼？"他的聲音嘶啞，喉嚨裡泛著鎮靜劑的苦味。

安卿魚放下解剖刀，惡魔的黑色血液順著他的指尖滴落，在地板上腐蝕出細小的坑洞。

"不是‘我們’對你做了什麼，"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而是‘你’對你自己做了什麼。"

綱手調整著神經接駁器的引數，電流在林一凡的脊椎上跳躍，每一次脈衝都像是在擦除他的某段記憶。

"別掙扎了，"她咧嘴一笑，機械臂上的地獄烈焰紋路蠕動起來，"你逃不出去的，林一凡。"

——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而不是"主人"。

林一凡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對。

一切都不對。

他的記憶裡，綱手從未這樣叫過他。

"你們……不是他們。"他低語，聲音在顫抖。

女帝歪著頭，笑容擴大到一個非人的弧度："哦？那‘他們’是誰？"

——淚珠宇宙的同伴？真實宇宙的逃亡者？還是……

林一凡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莫比烏斯疤痕在掌心灼燒，黑色黏液滴落，在地面形成一串詭異的符號：

[error: memory corruption]

莫妮卡嘆了口氣，翻開筆記本新的一頁，鋼筆自動書寫：

【第378次認知重構實驗啟動】

【主體仍存在自我認知偏差】

【建議：深度記憶覆寫】

林一凡猛地掙扎起來，鎖鏈嘩啦作響。他不能忘記——不能忘記淚珠宇宙，不能忘記星空，不能忘記那個消失在星塵裡的林七夜……

"你們……在篡改我的記憶！"他怒吼。

安卿魚嘆了口氣，從實驗臺上拿起一支注射器，裡面晃動著銀色的液體——奈米級記憶編輯程式。

"不，"他輕聲說，"我們只是在修復一個故障。"

針尖刺入頸動脈的瞬間，林一凡的視野開始扭曲。

實驗室的牆壁溶解，天花板上的克隆體同步露出微笑，女帝的眼睛在資料流中分解重組，莫妮卡的筆記本上文字自動改寫——

【認知重構進度：100%】

然後，世界重置。

——

林一凡睜開眼。

純白的房間。六把椅子。

綱手、莫妮卡、安卿魚、女帝、他自己……

以及第六把空置的椅子。

系統提示音響起：

【第379次輪迴開始】

【目標：創造完美宇宙】

林一凡低頭，看見掌心嶄新的印章。

——沒有莫比烏斯疤痕，沒有黑色黏液。

一切如初。

林一凡低頭凝視著掌心的印章，它的紋路完美無缺，沒有裂痕，沒有星塵滲漏，就像從未經歷過任何崩潰的輪迴。

——但觸感不對。

他猛地攥緊手掌，印章邊緣割破面板，一滴血珠滲出，卻在半空中凝固成晶瑩的紅色晶體。

"這次又是什麼新把戲？"綱手翹著腿坐在椅子上，機械臂指尖跳動著電弧，"上次你突然發瘋說我們全是假的，差點拆了半個觀測站。"

莫妮卡的書頁無風自動，一行血字浮現又消失：

【警告：主體記憶殘留】

林一凡沒有回答。他的視網膜邊緣閃爍著噪點，像老式螢幕的干擾紋。

每一次眨眼，都能看到一瞬間的重影——實驗室的慘白燈光、神經接駁器的冷光、女帝紫色資料流的虹膜……

遞迴地獄的碎片。

安卿魚忽然抬頭，鏡片後的眼睛眯起："他的腦波頻率異常。"

"要終止嗎？"女帝歪頭，新生的眼球轉動時發出細微的齒輪聲。

"不。"莫妮卡的鋼筆在紙上劃出長長的墨跡，"這次……我們看看他能走多遠。"

林一凡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他們在演戲。

——他們知道他知道。

——但他們仍然在觀察。

他緩緩抬頭，看向那把空置的第六把椅子。

"林七夜，"他輕聲說，"你還在嗎？"

空氣突然凝固。

綱手的電弧噼啪炸響，莫妮卡的鋼筆尖折斷，安卿魚的解剖刀噹啷落地。

女帝的紫色資料流瞳孔驟然收縮成一條細線。

【系統錯誤】

純白房間的牆壁突然滲出血絲，像被無形的刀刃割裂。

天花板上的螢幕瘋狂閃爍，最終定格在一行扭曲的文字：

【遞迴深度超過閾值】

【是否強制終止？y/n】

林一凡笑了。

他抬起流血的手掌，狠狠拍在"n"的選項上。

"這次，輪到我來觀測你們了。"

印章的碎片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每一片都映照著不同的場景——

綱手的機械臂在某個輪迴裡化作枯骨

莫妮卡的書頁在某一世燃燒成灰

安卿魚的邏輯網格在某一刻崩潰成亂碼

女帝的黑洞眼眶在某一秒吞噬了整個宇宙

而最後一片碎片上，倒映著林七夜的身影。

他站在純白房間外，風衣下襬沾滿星塵，手裡握著一把鑰匙——

那鑰匙的形狀，正是林一凡掌心的莫比烏斯疤痕。

房間開始崩塌。

不是坍塌成粒子，而是像被某種更高維度的存在"摺疊"起來。

牆壁向內彎曲，地板向上翻折，六把椅子相互碰撞融合，最終扭曲成一個巨大的、緩緩旋轉的——

莫比烏斯環。

林一凡站在環的中央，感受著無數記憶同時灌入：

他是實驗體377號

他是創世神明

他是地獄之主

他是系統漏洞

他是……

"觀測者。"林七夜的聲音從莫比烏斯環的每一個點同時傳來，"也是被觀測者。"

女帝突然尖叫起來，她的眼球像爆裂的燈泡般炸開，紫黑色的資料流噴湧而出，在空中凝結成一行終極指令：

【格式化執行】

林一凡伸出手，接住了那滴墜落的紫黑色液體。

"不，"他輕聲說，"是自由。"

液體在他掌心沸騰，化作一隻藍閃蝶，振翅飛向莫比烏斯環的盡頭——

那裡有一扇門。

門上刻著兩個單詞：

exit

e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