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涼風拂過樹葉,葉片在風中搖動,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公園裡恢復了短暫的平靜。
葉濤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地上那十多個混混仍舊安安靜靜地躺著,他們不敢確定葉濤是真走還是假走。
這些平時以兄弟相稱,恨不得把江湖義氣刻畫在自己腦門頭上的人,其實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在生命面前,在金錢面前,什麼道德禮儀,什麼榮辱與共,什麼肝膽相照,通通都是個屁。
他們伏在地上,很清楚地聽見了他們老大豹子被虐時的慘叫聲以及骨頭被踩碎時的清脆聲。
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時,他們就像自然界當中的蟲子一樣,選擇用裝死來保護自己,以迷惑敵人。
所以,等他們的老大被虐時,他們都選擇了默不作聲——當然,他們也有自己逃避的理由,因為他們被打倒在前。
被廢了雙掌的豹子,此時整個人像條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額前的頭髮遮住了雙眼,如果不是呼吸讓他的軀體還有規律的顫動,說不定旁人還以為他死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發自心底的嚎叫已經耗盡了他身體裡所有的力氣。
他能感受到雙手傳來的痛楚,但是,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點兒力氣再去讓他發出丁點兒聲音,更不要說讓他能支撐起身體,像平時一樣耀武揚威地站起來,去呵斥手下。
整個場面很詭異,十多個人就像擺人體造型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也沒有人主動去吭一聲,就像是怕打破這默契的寂靜一樣。
忽然,豹子的腦袋疼了起來。
“啊!”
他忍不住低聲地哼一聲
可是,腦子裡邊的痛感卻越來越強,身體突然之間像火燒一樣。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可是才過了不到一分鐘,彷彿從鼻腔裡邊進入的空氣已經不能滿足他的呼吸,於是他乾脆張大嘴巴呼哧呼哧地喘起氣來。
他忍住劇痛,用右肩膀抵住地面,然後腰一使勁,自己給自己翻了個身。
他覺得自己的嘴巴彷彿是要噴出火來,喉嚨裡就像是有一堆火焰在燃燒。
“水!水!”
他嘶啞著聲音叫了起來。
聽到老大開口說話,旁邊的混混們終於敢動了。他們紛紛發出各種各樣的痛苦呻吟,然後像是從昏迷當中甦醒過來一般,裝模作樣地爬起來。
“豹哥,你怎麼了?”
終於有人步履蹣跚地去關注躺在地上在急劇喘息的豹子了。
“給我水!我要喝水!”
聽見有人來了,豹子彷彿見到了救命的稻草,急切地說。
一個混混拖著自身的傷痛,從騎著來的摩托車上找出來一瓶水,然後擰開瓶蓋,遞到了豹子的面前。
“豹哥,水來了。”
可是豹子並沒有伸手去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倒我嘴裡。”豹子說道。
於是那名混混玩下腰,小心地把手裡邊的那瓶水緩緩地倒進了豹子大張的嘴巴里。
當感知到水流進了自己的嘴裡,豹子便馬上大口大口地吞嚥起來。可是因為吞嚥得太急,被嗆到了。
他使勁地咳嗽起來,而那名混混沒有及時抬手,所以瓶子裡邊的水已經悉數淋在了他的臉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豹哥,我不是故意的。”意識到自己犯了錯,那名混混,趕緊賠禮道歉。
豹子被水嗆得沒有辦法說一句話,原本只是喝急了一口被嗆到,卻不料被後邊的水直接灌進了鼻腔,嗆得他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混混耷拉著一隻斷手,另外一隻手舉著水瓶站了起來,不知所措。
其他的混混陸續聚集到了豹子的身邊。但是所有的人也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獨自在使勁咳嗽的豹子,並沒有人想到去把他扶起來。
豹子感覺自己的肺都要被他咳出來了,他把從鼻腔裡邊流進喉嚨裡的水嚥了進去,一口氣終於緩了過來。
但是腦袋的疼痛卻越來越劇烈,他僵直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又縮了起來。
但是隨即,他的身體卻劇烈抽搐起來,像是發了羊角風一般。
他的眼睛使勁翻著白眼,身體在劇烈抖動,嘴裡吐出了一堆一堆的白色泡沫。
“豹哥。你怎麼了?”舉著水的那名混混恐懼地說道。
可是豹子並沒有回答他。
“是不是抽老母豬瘋了?”一個混混低聲道。
“在我的老家,我見過抽老母豬風,就是這個樣子的。”剛剛那個混混接著說。
“那怎麼辦?”有人問。
“聽說要把他的嘴撬開,找一根棍子讓他咬著,不要讓他把自己的舌頭咬斷了,不然那樣就會沒命的。”剛剛那名混混說。
“那還等什麼呀,我們每人出一隻手,其他的去找根棍子來。”
有人指揮,混混們便開始七手八腳地忙活起來。
平時看似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可是在這幫斷手斷腳的混混們操作起來,卻難如登天。
終於,他們從公園的角落裡找到了一節枯樹枝,把它橫著塞進了被掰開嘴巴的豹子嘴裡。
看著豹子還在抽搐,混混們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看,時不時又看看地上像被電擊似的豹子。
五分鐘後,豹子的抽搐明顯緩和了下來。
忽然,他做仰臥起坐一樣一屁股竟然直接從躺著的姿勢坐了起來。
他這個動作把圍觀的混混們給嚇了一跳,紛紛後退了一步。
“你們是來和我玩丟手絹的嗎?該誰丟了?該我丟嗎?”豹子吐掉咬在嘴裡的樹枝,突然說道。
眾人被豹子的這句話搞蒙了,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的老大在說什麼。
“我就知道該我丟了,你們圍成圓坐好。”
說完,豹子呼的站了起來,然後垂著兩隻廢手,走到了這群混混的外圍。
“坐下坐下,我要開始嘍,你們要拍手、唱歌。”
說著,他圍著混混們一顛一顛地跑了起來,邊跑邊唱:“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丟到小朋友的後邊,大家要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眾混混嚇傻了,自己的老大瘋了嗎?
正在這時,一輛汽車打著雪亮的燈光,由遠而近,飛馳而來。
“嘎!”
極速的剎車聲響起,那是一輛黑色的賓士越野車。
車門開啟,一個身體瘦削,戴著一頂禮貌,手握一圈鞭子一樣的人走了下來,他後邊還跟了兩三個人。
“豹子!你特麼急匆匆地叫我來幹什麼?打電話不就行了,還按什麼求救裝置?你小子是不是玩我呢?”那人邊走邊說。
“蜥蜴哥,你可來了。快來看看豹子哥吧!”
一個混混帶著哭腔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