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彌的演技渾然天成,將一個剛覺醒血統就被迫參與到神仙大戰中的可憐弱小又無助還平胸的少女演繹得淋漓盡致。
奧丁,北歐神話的眾神之王,光聽就知道逼格滿滿,放遊戲裡也是最終boss的存在,竟然就這麼出現在身邊,誰聽了不迷糊。
所以,她的聲音略有些發緊,黑亮的大眼睛盯著路明非,像是在求證剛才聽到的只是幻聽,或者只是一個在玩cosplay的混血種。
但路明非無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一本正經地介紹:“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奧丁!男神中的男神,雄性中的雄性,北歐神話的支配者,阿斯加德的統治者,阿薩神族之主,巨人的終結者……”
他每吐出一個字,夏彌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就蒼白一分,等把這一長串的貫口說完,她的表情已經像是被嚇傻了,治好了也只會流口水的那種。
“師妹,你沒事兒吧?”芬格爾看著夏彌,眼神關切。
雖然這隻可愛的學妹一上來就紮了他的心,但人類總是對美好的事物報以最多的寬容,而夏彌毫無疑問是其中佼佼者。
“不就是區區一個為了力量自掛東南枝的神嗎,你路師兄可是連……嗚!”
安慰的話沒說完,路明非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強行讓他將剩下的話嚥了回去。
夏彌看著強人鎖男的路明非,心知肚明卻還要繼續裝無知:“路師兄怎麼了?”
“沒,就是日本那邊號稱有八百萬神明,上到天照下到須佐之男,甚至伊邪那美我都揍了一遍,結果全都是假貨。”路明非七分真三分假,連芬格爾這個親歷者都挑不出毛病。
以前混過動漫社,對日本神話多少有點了解的夏彌捋了一下關係,估摸著在日本混血種那邊將賜予他們血統的白王稱作伊邪那美,也就是日本神話中的母神。
那麼問題來了,誰是伊邪那岐?怎麼名字裡帶個“尹”的都那麼渴望當龍騎士嗎?
夏彌掃了眼旁邊的木頭疙瘩,覺得日後自己要是遇到,最好直接一棍子打死。
“奧丁是西方神,應該不會來中國湊熱鬧吧?”夏彌緊張兮兮地問,眼神抱有一絲僥倖。
“會的學妹,會的。”路明非露出個和藹的笑,“不過放心,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獵槍。
正所謂有朋自遠方來,雖遠必誅,只要奧丁敢露頭,我就敢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真的假的師兄,你那麼猛嗎?”夏彌臉上的表情呈現出驚喜與驚疑的迭加態。
“當然,吹牛又不用負法律責任。”路明非把迷你筆記本還給芬格爾,安慰道:“放心,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奧丁真要出現就把你芬格爾師兄推出去斷後,我們趁機跑路。”
芬格爾:Дo?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師弟,你別看師兄體重快兩百來斤,但全都是肥肉,根本不頂用啊。”他出謀劃策,試圖扭轉成為犧牲品的命運:“程專員和他的狩獵小隊不就在附近嗎,你去禍禍他們唄。
他們人多,人多力量大,能堅持得久一點。”
路明非聞言立馬與他拉開了距離,直接貼在了繪梨衣身上:“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芬格爾。”
“哎,彼此彼此。”芬格爾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狼狽為奸的兩人就這麼扯起了淡,夏彌幾次三番試圖插話,都被搪塞過去,就這麼一直回到了麗晶酒店。
“怎麼說,要上去坐坐嗎?”路明非發出邀請。
“下次吧,我還要打掃屋子,很久沒住人到處都是灰。”夏彌搖頭嘆氣,顯然對她來說這是個大工程。
路明非聞言,給楚子航遞了個眼神,把車門關上:“那就讓你楚師兄送你回去吧,不放心芬格爾,總該放心他吧?”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是時候讓好兄弟使出美男計了。
雖然老唐已經打過樣了,但以楚子航的條件,只能說無需多演,靜觀其變即可。
再次被惡意中傷的芬格爾一臉笑容,強者總是會被詆譭,他已經習慣了。
君不見守夜人論壇罵他的帖子多如過江之鯽,他有在意過嗎?
刪就完了!
聽到要讓楚子航送自己回家,夏彌心裡一動,眼神閃爍幾下後欣然點頭:“那就拜託師兄你了。”
後視鏡裡,被紅綠燈拉開一段距離的虎頭奔已經出現,她確定諾頓那傢伙有沒有認出自己。
他似乎還沒有找回自己的記憶,否則剛才他就不會只是站在那跟路明非吐槽,而是第一時間捕捉到她的氣息並朝她這邊看來。
那是個嚴肅且古板的傢伙,遠不如康斯坦丁那麼好相處。
她有點擔心自己和他面對面,會刺激對方記憶甦醒。
所以,久違的重逢還是等下次吧。
她已經有約了。
“嗯。”楚子航不清楚旁邊的少女在想些什麼,點了點頭便重新發動汽車,腳踩油門遠去。
黑色的邁巴赫匯入車流,老唐和龍馬薰這才走下車來,好奇看著杵在那的路明非三人:“老楚這是去哪?”
“送漂亮學妹回家,可能會順帶著去她家裡坐坐。”芬格爾搶答。
路明非頷首,與老唐視線相撞的瞬間,就知道他有事要和自己商量。
回到總統套房,繪梨衣拿上衣服和橡皮鴨去洗澡,在檔案室翻了一上午的資料,身上不可避免沾染了灰塵,有潔癖的她自然無法忍受。
而龍馬薰也知道路明非和老唐有事要談,回到房間忙起了公務。
雖然她人在中國,但龍馬家在北美那邊的生意也不能完全放下,依舊遠端操縱著。
芬格爾也想來湊熱鬧,但強扭的瓜不甜,知道的越多可能死的越快。
只有真正的記者才會為了真相不惜一切,而他身為狗仔之王,自然不會因為那該死的好奇心把自己搭進去。
老唐的房間內,路明非與他相視而坐。
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床上,中間隔著兩米的空蕩。
“什麼事兒讓你這麼糾結?”路明非率先打破沉默,“八字眉皺的都快打結了。”
有什麼困難就說出來,即便是陽痿,他也就笑兩句然後幫忙找能讓巨龍都為之雄起的特效藥。
別的不說,白王精血還剩下一大坨,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讓薯片妞送過來。
老唐坐在床上,八字眉深深皺著,雙手撐住膝蓋,腦袋微微下垂,抬眼看著路明非,這是緊張的表現。
“明明……”他深吸一口氣,聲音略顯沉重:“我,好像真的不是人。”
如果說在日本還能稱作是天賦異稟,強行解釋為超級混血種中的超級混血種,那邵南音的那一跪和那一句“罪奴恭迎吾主甦醒”直接殺死了一切懸念。
之前在寰亞集團,他看到邵南音後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意識彷彿都被抽離,沉睡在他體內賦予了他力量和特殊體質的蠻荒兇獸正在甦醒,甚至腦海中也冒出了更多遠古的,不屬於他的記憶。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他羅納德·唐恐怕無法成為印第安納·瓊斯一樣的探險家,但是可以當瓊斯博士追逐與探詢的目標——鬼怪,或者神靈。
而且還是最猛的那一批。
老唐把今天和邵南音的遭遇如數道來,一點細節都沒放過,甚至連自己腦子裡多出來的陌生記憶也一併告知。
在這期間,他一直看著路明非的眼睛,想要判斷好兄弟的反應。
而路明非也如他所預料那般,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有多餘的驚訝和錯愕,只有“哦,就這”的平淡。最後,等老唐把一切說完,見路明非還是一副“這就沒了,再來五塊錢的”,他實在按耐不住,好奇道:“你就半點不驚訝?”
“這有啥,你說的那都是我的詞兒。”路明非嘴角微翹,恍如一切盡在掌握的歪嘴龍王。
“什麼意思?”老唐不解。
“意思就是你經歷的,跟當初你在星際連勝的戰術和操作一樣,都是我玩剩下的。”路明非笑著將自己那點不為外人所知的小秘密分享給老唐。
雖然他腦海中浮現的只有“自己”和零散關於愚蠢の歐豆豆的記憶,但其實也大差不差,都是不曾知道的過去。
1892年的拉菲是酒,1982的拉菲就不是酒了?
1892年的拉菲拿出來沒人敢喝,但1982的絕對是眾口交贊。
“原來你也……”老唐老懷欣慰,像是聽到黑曼巴說鯊魚也幹了一樣,忐忑轉變為欣喜。
但這欣喜只維持了一瞬,很快又變得不滿:“什麼叫我的戰術和操作都是你玩剩下的,輸了就是輸了,不要嗶嗶賴賴嗷。”
“這麼快就忘了前幾天在希爾頓我是怎麼虐你的?”路明非斜眼笑。
“那是因為你先我一步覺醒了血統。”
“腫麼,你不服?不服solo!”
老唐聞言若無其事吹了聲口哨,指著房門道:“大白天的就玩物喪志,趕緊出去,不要打擾我進步!”
“你進哪門子的步?”路明非說完,就見老唐從一旁的床頭櫃裡翻出一本書——《如何抓住富婆的心》。
路明非:o_o???可以,這是真的很想進步了。
“行吧,你慢慢進步,我不打擾。”路明非起身離去,生怕坐久了待會兒龍馬薰來敲門。
只是剛推開門,後邊裝模作樣的老唐又忽的想起來,問道:“那個邵南琴(邵南音掛的邵南琴工牌)怎麼辦?”
之所以不喊對方的龍族名字墨汀,也是認為自己是人,而非對方口中的主人。
“放心,我會處理。”路明非比了個ok的手勢,便將門帶上。
最後的縫隙合攏,老唐這才長舒一口氣,隨手將討富婆開心的教輔資料丟開,整個人向後躺倒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
腦海中思緒翻湧,無數零散畫面掠過,但最後還是定格在那個穿著白衣的男孩身上。
“我會找到你的,康斯坦丁……”
“很快,再等等。”
他不確定自己找到康斯坦丁之後,還會不會是自己,但他清楚知道,自己必須找到他。
那是他血濃於水的家人,是他唯一的弟弟。
他把那孩子拋棄在青銅鑄就的宮殿之中擔驚受怕,期期艾艾盼望著兄長歸來,但等來的卻永遠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叩叩——”
房門被敲響,在他應答之後龍馬薰推門而入:“我餓了,一起去吃點?”
老唐聞言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展現優秀的核心力量:“樂意至極。”
只是他動作太大,床鋪太彈,翻身而起的時候旁邊的軟飯寶典也騰空而起,封面的幾個大字正好映入龍馬薰眼簾。
財閥家的大小姐見狀,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粉唇勾起一抹危險而動人的弧度:
“哦~原來你喜歡被動嗎?”
話落,她反手將門關上。
“砰!”
路明非一把推開隔壁總統套房的雕花大門,正好撞上一邊吃炸雞可樂一邊看綜藝節目,笑得跟二傻子一樣的芬格爾睿智的目光。
見路明非進門後就直勾勾盯著自己,盤腿坐在真皮沙發上的芬格爾訕笑兩聲,放下腳吐掉嘴裡的雞骨頭,把肯德基全家桶往外推了推:
“師弟,來一根?”
“你自己吃,我很飽。”路明非搖頭拒絕芬格爾的乾飯邀請,拎著包來到他身邊坐下。
“這是啥?”芬格爾嗦愣著手指,看路明非從包裡取出一張張寫有規整字型的紙片。
“這是我們在老楚他爹的秘密基地裡找到的,都是近兩百年來關於龍類復甦的事件。”
“哇哦——真酷,為了調查龍族復甦的隱密,隱姓埋名來到華夏的濱海小城蟄伏嗎?”芬格爾下意識就要把沾滿油汙的手往昂貴西裝上蹭,但萬幸在最後關頭停住,否則路明非未必會願意報銷。
“或許吧,不過比起那些偉大的命題,其實我更個。”路明非將那張記錄著卡塞爾學院執行部在格林蘭海域折戟的紙片放在芬格爾面前,眼睛直勾勾盯著他那被油汙塗滿的臉。
“關於格陵蘭海,你知道多少?”
芬格爾伸手去扯紙巾的動作頓住,他的視線落在紙片冰冷的字跡上,看著那醒目的“在冰海深處遭遇了疑似龍王的敵人,僅有一人半倖存”,忽然就從豔陽高照的夏天,被拉回了2001年的秋天,回到了那片冰冷嚴寒的海域。
他彷彿聽見了海浪的翻湧,聽見了深埋於海底卻又彷彿來著莽荒的心跳。
他彷彿聽見了潛水頭盔內迴盪的低沉喘息和咆哮,聽見了有人拿著特製的水下步槍瘋狂開火,聽見了通訊頻道內施耐德教授聲嘶力竭的呼喊。
但最終,迴盪在他耳邊的,只剩下她最後不捨的呢喃,隊友們震耳欲聾的靜默……
以及,那破繭重生的畜牲被制式鍊金武器砍中時,噴湧而出的鮮血,以及憤怒猙獰的咆哮。
他的回憶和沉默只持續了很短暫的一瞬,很快若無其事地偏移落點拿起了一旁的超大杯的可樂,冰塊嘩嘩作響,彷彿那片凍海之上的浮冰在隨著海浪衝擊而相互碰撞。
時隔多年,芬格爾早已學會了面對慘痛的過去,在外人面前他永遠是一副沒臉沒皮的模樣,任人嘲弄調侃都不生氣,就是為了在刻骨銘心的傷疤被人重新撕裂時不至於疼得齜牙咧嘴。
“格陵蘭海事件啊,略有耳聞。”他咬著吸管,作出一副難為情的模樣:“師弟你是知道的,卡塞爾學院內部有一套嚴格的保密條例,有些東西不允許任何人對外透露。
如果我把這事兒說出去,他們可能會讓富山雅史教授給我做洗腦手術,我這顆腦袋可裝著卡塞爾學院八年來所有的八卦和小道訊息,如果被洗掉的話絕對是全人類的損失。”
“少來,地球不會因為缺了誰而停止轉動,混血種世界也不會因為少聽了幾個八卦而停擺。”路明非斜了他一眼,“龍王級的敵人,卡塞爾學院不可能會派庸才去執行調查任務,能被選中的肯定都是精英。”
“師弟你這麼看我做甚,我可是史無前例的e級。”芬格爾害怕地抱緊了自己的炸雞和可樂,“如果這學期我還不能畢業,那麼下學年我的階級可能又要降,那將是前無古人後也未必有來者的‘f’。”
他強調著自己的廢柴和不靠譜,但路明非卻不會被表象所迷惑。
芬格爾血統強大甚至要勝過暴血的楚子航,有點不穩定,卻還沒到會像“鬼”一樣失控的程度。
而且他身上也有烙印,只是沒有坦誠相待,也不清楚是否留在了肉體上。
“古德里安跟我說了,你是從a級掉下來的。”路明非搖頭,拆穿了他的謊言。
“那已經是過去式了。”芬格爾往嘴裡塞了一根炸雞翅,聲音含糊不清:“中國有句古話,好漢不提當年勇,雖然我也很緬懷當年風光無限的青春,但終究還是要認清現實。”
“所以呢,你不打算向那條龍復仇了?”路明非看著他,目光像是一把寒光凜凜直刺心臟的刀:
“你準備投降認輸?將血海深仇拋至腦後,當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