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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格陵蘭往事,芬格爾之殤

芬格爾·馮·弗林斯,卡塞爾學院2001級生,新聞部部長,守夜人論壇管理員……

他的身份有很多,但時至今日,所有人印象中的他只用兩個字便可概括——廢柴。

如果說路明非是仕蘭中學最大的笑話,那麼芬格爾就是卡塞爾學院最大的笑話。

他在進入卡塞爾學院的時候,是力壓一眾新生的強力a級,所有人都相信他會成為秘黨新生代的一面旗幟,可最後他連畢業都成了奢望。

從天之驕子墮落成天之繼子,還是爹不疼娘不愛時不時還要被舅舅抽兩鞭子的那種,所有曾仰慕過、欽佩過、或者將芬格爾視作強敵的學生都在感到惋惜的同時,因他的自甘墮落而加以嘲諷。

這種感覺就像是年少時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墜入煙塵之地,需得對那些往日看都懶得看一眼的人笑臉相迎一般,在感慨世事無常之時還是會忍不住譏諷或者鄙夷。

當然,他們還是會來光顧芬格爾的生意。

畢竟他是卡塞爾學院最大的情報販子,甭管有用沒用,反正你想要的他都有,沒有也會想辦法坑蒙拐騙弄來。

所以,他才能欠下幾萬美元的卡貸還不擔心被催債。

而當最後一個曾親眼見證過他光輝過往的學生畢業離開後,芬格爾也算是徹底放飛自我,從此放浪形骸,再不見曾經的驕傲。

他騙過了很多人,老師古德里安常常慨嘆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沒法成為終身教授,執行部長施耐德偶爾也惋惜執行部經驗最豐富的學生專員就此隕落、風紀委員會主席曼施坦因則忙於抓捕違規亂紀散佈謠言還時不時就攻擊校園網的新聞部長、甚至校長見了他都得感慨一句卡塞爾學院的下限又一次被打破。

他以為自己的偽裝可以瞞過所有人,就像愷撒會下意識忽略新聞部其實是自己麾下的宣傳利器,楚子航看到他也從來不會升起“可堪一戰”的念頭。

但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是路明非,一個從小藏到大,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真面目的扮豬吃老虎專家。

這個曾經和他一樣偽裝成廢柴,在獲悉世界真相之後便不再隱藏自己的少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精妙絕倫的廢柴外殼,試圖用振聾發聵的話語點燃他胸中藏著的復仇魂焰。

芬格爾咬著吸管,冰涼的可樂停留在口腔,綿密的氣泡不斷湧現又爆裂,刺激的舌頭微微發麻。

他想要如以往面對他人的質問時一樣打個哈哈將話題略過,可看著路明非那雙散發寒意,卻又彷彿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眸子,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承認自己是失敗者的話來。

畢竟他從來都沒考慮過投降,也沒想過認輸。

他一直在尋找著那條龍,還有那個引誘他們去格陵蘭海的“太子”,發誓要用他們的骨血來悼念犧牲的同伴。

可他們藏得太深,即便他明面上背靠秘黨和卡塞爾學院,擁有一臺當時頂尖的超級計算機打輔助,暗地裡還有北美混血種領袖提供各種資源,也依舊無法將那兩個混蛋找出來。

所以,眼前這個當著他的面斬殺神明的少年,會是他復仇成功的希望嗎?芬格爾不知道,但世界最強屠龍者希爾伯特·讓·昂熱找當年導致初代獅心會全滅的敵人和叛徒找了百餘年一無所獲,秘黨內部派系林立,底層人為了屠龍拋頭顱灑熱血,高層只想著自己的野心,掌握更多的權與力。

他在看透這一切之後找到了北美混血種的首領漢高,這位是秘黨領袖的一生之敵,年輕時曾在背後打了他一槍,導致後者至今都不喜歡有人在背後說話。

漢高是一個有能力也有魄力的人,但北美混血種集團比之加圖索家族還要不堪,起碼在唯利是圖的加圖索家族中也有愷撒這種奇葩,而北美混血種的高層子弟,無一例外都是廢物。

因為卡塞爾學院在北美,所有關於龍族復甦、死侍作亂、危險混血種亂殺人之類的事件都被他們包圓了,坐享其成的北美混血種就和他們所在國家一樣完全沒有擔當,只想著等秘黨等卡塞爾學院把所有龍族都殺光,然後他們再登基為新的龍族統治世界。

芬格爾不屑與此等蠢貨為伍,也不需要與他們為伍。

在他來到卡塞爾學院之前,想的是讓落魄的家族重新變得偉大,但在格陵蘭海事件之後,他心裡就只剩下復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昂熱其實是同一種人。

都是窮盡一切的復仇者。

唯一的區別在於他身份低微,可以做的更加徹底,即便是拋棄視若生命的尊嚴與驕傲。

芬格爾看著路明非,臉上並沒有傷疤被揭開後的羞惱,也沒有偽裝被戳穿的尷尬,他只是依然咬著吸管,維持著那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或者說沒心沒肺。

“你怎麼看出來的?”

“用眼看。”路明非見芬格爾沒有顧左右而言他也是微微收斂氣勢,“你是卡塞爾學院2001級的學生,參考這次日本下潛計劃的唯血統論,不難想象你肯定是格陵蘭海事件的親歷者。”

卡塞爾學院的教育方針改革就是因為格陵蘭海行動,而即便改革了像楚子航這樣的大一新生也仍舊會被丟上戰場,以芬格爾的優秀是不可能逃掉的。

“捕風捉影的事兒就敢這麼武斷?”芬格爾笑了,“師弟你很有當狗仔的天賦哦。

要不來卡塞爾學院吧,等我畢業就把新聞部長的位置傳給你。”

事已至此,他還是不忘完成校長交代的任務。

他真的,我哭死。

只是迎著路明非那壓迫感十足的目光,芬格爾最後還是沒能把氣氛活躍起來,自暴自棄一樣咬著吸管點頭,聲音莫名泛著點嘶啞:“好吧好吧,當初我確實參與了格陵蘭海的行動,但人微言輕只能當個應聲蟲。”

“但應聲蟲讓那條龍見血了。”路明非十分篤定,芬格爾的血統強大到有點不可思議。

加圖索家族引以為傲的少主愷撒在他面前就像是單走上路的盧仙,也許可以靠著射程在數值怪面前玩花的,但只要被抓到就是一套秒。

而楚子航,他或許是刀尖起舞的機制怪,給到足夠的成長空間可以秀翻一切,但在不迭被動(開啟暴血)的情況下想要跟數值怪廝殺,還是有點太過勉強。

“這就說來話長了。”芬格爾吐掉吸管,揭開蓋子,喝可樂的姿勢像是在喝酒。

“繪梨衣洗澡起碼半個小時,你的故事應該不至於二十分鐘都講不完。”

“師弟你這算是洩露他人隱私了吧,這是我能聽的?”

“你再廢話我就把你捆起來扒光衣服拍照然後用你賬號發到守夜人論壇。”路明非惡狠狠地瞪他,“而且是置頂加精!”

“哇靠,咱們好歹兄弟一場,你怎麼能這麼殘忍。”芬格爾以冰闊落代酒的憂桑消失無蹤,眼見路明非已經開始從揹包裡拽包裝帶了,立馬坐姿端正的像是在做學術彙報。

“那是2001年的秋天,有個id叫‘太子’的傢伙在網上釋出訊息,說他的拖船在格陵蘭海深處捕撈到奇怪的青銅碎片。”芬格爾緩緩開口,思緒一瞬就被拉回了當年那個冰天雪地的鬼地方:

“那些青銅碎片有複雜的古代文字,經反覆確認,學院認定這些碎片和學院秘密收藏的‘冰海銅柱表’完全吻合,都是記錄龍族歷史的。

當時還只是助理教授的施耐德部長匿名聯絡了對方,以一家古文字研究所的身份向‘太子’購買這些碎片。

當時對這些碎片感興趣的人很多,但出乎意料的是,儘管有人開出天價,太子卻堅持將碎片無償捐贈給我們,還附贈了捕撈座標。”

他灌了一大口可樂,冰塊被堅硬的牙齒咬破,像是當年海上的浮冰隨著海浪撞擊破冰船:“學院在第一時間組織精英團隊前往那片海域,用聲吶掃描海底,卻沒有發現柱狀物,而是捕捉到了一個詭異的心跳訊號。”

路明非聞言微微瞪眼,這劇情好生熟悉。

“和高天原的心跳訊號一樣是吧。”芬格爾顯然也知道他聯想到了什麼,嘴角一扯卻沒能笑出聲來:

“經過幾個月的耐心觀察,海床上的心跳始終一動不動,終於有人開始懷疑那是一枚龍的胚胎,正在經歷一場漫長的孵化。

秘黨歷史上僅獲得過一枚三代種的胚胎,而眼前這個海床上的心跳明顯屬於更強大的存在。”

“然後你們就下潛了?”路明非有點奇怪,以卡塞爾學院的作風,不應該在懷疑是龍類的第一時間就開始行動了嗎,怎麼會按兵不動觀察上幾個月?“不,當時執行部先用的水下機器人去勘察,但它們才剛靠近海床便被胚胎的保護領域燒燬了電路。

生物電流環繞著胚胎,任何嘗試靠近的物體都會被攻擊,踏入其領域的人會出現致命的幻覺,只有意志力最強大的混血種才能在幻覺中保持住自我意識。

學院還想再觀察一下,校董會卻下達了強制命令,必須下潛確認目標,不能坐等胚胎孵化。”

“於是你和你的同伴便被徵召進了行動組?”

“是的,執行部被迫制定了嚴密的計劃,我們購買了德國最先進的潛水鐘,用金屬網包裹全身,口服神經鎮定藥物,配備賢者之石子彈的水下步槍……

我們做了很多準備,但還是出了意外。”

芬格爾臉上的表情終於消失,他捏著只剩下冰塊的可樂杯,鐵灰色的眸子裡只剩下肅殺。這一刻的他,終於有點像路明非記憶中的銀狼芬格爾了。

“下潛當天天氣很好,海面也很平靜,我們分別乘坐三具潛水鐘下潛。

開始的一切都很順利,可是在深度達到170米的時候,我們遭到了攻擊。

那種感覺很難受,像是有一萬根針在扎你的腦袋,當時我疼得感覺都看見我太奶了。

但我的隊友沒有,他們看到的是一扇‘門’。”

芬格爾的聲音變得低沉嘶啞,手裡被捏扁的紙杯像是被緊緊攥著的刀:

“他們開始激烈地討論那扇門,完全忽視了施耐德教授的命令,朝著那扇門靠近。

我意識到不對,潛水鐘的觀察口外漆黑一片,根本沒有所謂的門,只有沉悶如雷的心跳透過海水在潛水鐘內敲響。

他們看到的根本不是門,而是那枚胚胎!

雖然它還沒有完全孵化,但它已經開始了狩獵,獵物就是我們這些貿然闖入的人。”

路明非皺眉聽著,他當然知道一群a級混血種遇到龍王級的胚胎會是什麼下場,根本不會有反抗的餘地。

哪怕對方只是剛剛破繭而出,是孱弱的幼生體。

“下潛之前,施耐德教授叮囑我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潛水鐘。

但組長遭遇幻覺侵襲後大聲喊著‘開門了!開門了!’,然後一把將潛水鐘的門給開啟,脫離了潛水鐘的靜電屏障走了出去。

我嘗試喚醒他,但不知為何我喪失了語言功能,除了粗重的喘息之外發不出半點聲音。

而在走出潛水鐘的瞬間,組長似乎恢復了清醒,但依然沉浸在幻覺之中,只是本能讓他感知到了危機就在前方蟄伏,於是驚恐的讓我們不要進門,退出去。”

芬格爾嘆了口氣:“但是一切都晚了,他脫離了潛水鐘的靜電屏障,遭到了恐怖的精神攻擊。

他端著槍四處亂射,但是根本無法命中敵人,只能浪費子彈。

而他的搭檔也遭到波及,衝出來就揮舞著潛水刀割斷了連線著潛水鐘和破冰船的安全索。”

說到這,他忽然抬頭,用那雙彷彿終年覆蓋著陰雲的眼眸望向路明非:

“師弟,你應該知道執行部紀律禁止水下配合的人之間有男女感情的吧。”

“當然。”路明非頷首,葉勝和酒德亞紀這對王牌搭檔就是因此被迫單飛。

“當時一起下潛的六人組裡有一個是我的女朋友,她叫eva,比我大一屆。”

芬格爾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鐵灰色的眸子泛起一絲柔情,顯然這個女孩兒對他來說無比的重要。

就像繪梨衣對路明非一樣,是他錨定這個世界的錨點。

“其實當時只有一具潛水鐘斷開連線,我們剩餘四個還是能呼叫救援緊急脫離,但組長的搭檔衝拿著潛水刀衝過來想割斷她們的潛水鐘安全索。

eva是個好女孩兒,卡塞爾學院沒有人不喜歡她,危在旦夕還讓我趕緊走,別管她。

可這麼好的女孩兒我怎麼捨得棄她而去,所以一腳踹開安全門衝了出去。

但我的游泳技術一般,在進入卡塞爾學院和旱鴨子沒什麼兩樣,沒能趕在安全索被割斷前阻止。

再之後,最後一個潛水鐘的安全索被我的搭檔割斷,而我也被三個失控的隊友包圍了,那條龍控制著他們的幻覺,把我變成了他們的敵人。

我大喊著讓他們醒醒,但聲音傳到他們耳中卻只是怪物的嘶吼,更加瘋狂的向我發起攻擊。”

芬格爾丟開手裡被捏成團的可樂杯,從桌子底下摸出一瓶啤酒,拇指微一用力便將其崩飛,猛灌一大口平復心情後這才繼續:“而就像我說的,eva是個好女孩兒,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我身陷死局無動於衷。

安全索已經斷開,沒有外力我們很難在胚胎的干擾下成功上浮,所以她也帶著人衝了出來。”

苦酒入喉心作痛,芬格爾自己親手揭開傷疤暴露出血淋淋的傷口有多痛無從而知,就像之前說的,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痛,唯有酒精才能起到鎮痛作用。

“萬幸,在我和eva的努力下,隊友們總算恢復了清醒。

但這時候安全索已經被回收,而周邊的水域溫度已經降到了零度以下,我們稍微動一下身邊的海水就會迅速結冰。

更糟糕的是,那枚胚胎忽然孵化了,並且發動了襲擊。”

他輕輕搖晃著酒瓶,透過深綠色的玻璃觀看著內部的酒液肆意翻湧,就像他們的處境一樣。

“我們就像是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一樣,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而那條龍卻來去自如,將我們玩弄於鼓掌之中。

等狂暴的海流平息,潛水鐘和我的夥伴已經不止所蹤,只有eva被我抱在懷裡沒有分開。

但是她在亂流中昏厥了過去,只有我還保持著清醒。

特製的水下步槍早已不知所蹤,沒有賢者之石的子彈,我能仰仗的武器只有一把潛水刀。”

暗無天日的深海、孤立無援的絕境,還有藏在暗處玩弄獵物的龍族,光是想想就感覺窒息與絕望撲面而來。

但芬格爾卻不能被這山川重的壓力擊垮,因為他還要帶著自己的女孩兒回到船上。

“我防備著那條龍的襲擊,但它似乎並不急著殺死苟延殘喘的獵物,只是時而掠過時而發出低沉的嘲笑。

就在我忍無可忍的時候,施耐德教授突然出現。

他簡直就是個瘋子,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不要離開潛水艙,卻敢一個人穿著金屬潛水服栓一根安全索就潛入深海。”

芬格爾回想起那個教授天降的畫面也是記憶猶新,面上浮現出幾分苦澀:“可惜他並不擅長戰鬥,那條龍就跟在他身後玩捉迷藏的遊戲。

而就在我想提醒他的時候,eva醒了,於是我們決定趁著那條龍的注意力被教授吸引嘗試幹掉它。

eva的言靈在海里能發揮最大效用,拜其所賜我們悄無聲息摸到了施耐德教授附近。

也就在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之際,施耐德教授不知怎麼發現了那條龍就在他身後,慌忙之下端著槍轉身就射。”

說到這時,芬格爾臉上不禁浮現出幾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的苦澀:

“當時我和那條龍還有施耐德教授剛好處在同一水平線,在察覺到不妙的瞬間我爆發全力一刀砍向它的身體,剛好它也為了避開子彈仰起腦袋,於是這一刀結結實實劈在了它的後頸。

那一刀崩碎了它的鱗片切開了它的皮肉,滾燙的血灑在我的手上,但我也被子彈擊中,為了防止靠近的時候發出動靜我把外邊的金屬網脫了只穿著潛水服。

有水的阻力,子彈的威力被大大削弱,但我還是受傷了,沒能第一時間補上後續的進攻。”

他苦笑著揉了揉自己壯碩的胸大肌:“然後我就被一尾巴抽飛了,最後看到的畫面是eva那個傻姑娘攔在那條龍面前。”

路明非默默聽完一切,這確實是個悲傷的故事。

“eva確實是個好女孩兒,後來呢?”

“後來啊,除了我和施耐德教授都死了。”芬格爾又灌了一口酒,聲音沙啞的可怕:“eva死了,施耐德教授成了個半死不活的糟老頭子,其他人沒有找回來,只有我還活蹦亂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