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研究中心,早已得到訊息在此等候的零見到了路明非和繪梨衣。
目光在兩人牽著的手上微微停留,而後不發一言轉過身,領著他們朝醫療室走去。
繪梨衣的情況還沒有嚴重到需要換血的地步,所以這次只是正常的靜脈注射。
白金髮色的玲瓏少女穿著白大褂,面無表情的將血清吸入針管,拇指輕推,將針管內部的空氣排出。
黑紅髮色的人偶少女衣衫半解,面無表情地看著洋娃娃般的護士小姐將針頭對準自己的胳膊,遲疑兩秒後把腦袋轉過去,抵在了路明非的肩膀上,假裝自己很害怕的樣子。
路明非:“……”
心裡有那麼一瞬間想吐槽,但他很快又替少女找到了理由。
繪梨衣從小就在病榻上度過,生活中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就是針頭刺破面板的微痛,以及藥水在體內蔓延的冰涼,所以對打針心存牴觸和恐懼也是理所當然。
而事實雖然與他所想有那麼些出入,但繪梨衣其實只是無師自通了撒嬌這一奧秘。
以前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哥哥,但他對自己的關愛表現的很剋制,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給哥哥添麻煩。
而且電視上女主角都是跟男主角撒嬌的,很少會跟哥哥撒嬌。
“放心,不痛的。”路明非抬手摸了摸繪梨衣的頭髮,在她耳邊小聲安撫。
已經漸漸褪去純黑之色,多出幾分深紅的髮絲遮住了少女精緻的面龐,繪梨衣藏在髮梢陰影之中的眉眼彎彎,輕輕“嗯”了一聲。
護士零面無表情,冰藍色的眼眸看都沒往他們身上看一眼,塗抹碘伏後直接將針頭扎入繪梨衣肘部靜脈,輕而緩地將血清緩緩推入血管。
類似超人大戰蝙蝠俠裡邊超人掛掉以後,鋼鐵之軀拒絕醫護人員針頭進入的畫面並沒有出現,繪梨衣香香軟軟的,哼都沒哼一聲。
有了橘政宗和王將留下的資料,死侍胎兒血清已經破譯完畢,只要有充足的素材就能有源源不斷的血清供應。
但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路明非不會一直用,現在他只等蘇恩曦那邊的訊息,時機成熟,更加優質的原材料便會送達。
是藥三分毒,何況是逆轉龍化的血清,這次繪梨衣注射的量只有很少一部分。
未經稀釋也已經足夠了。
針頭抽離,零甚至都沒有用醫用棉籤按壓傷口,白皙肌膚上的小紅點便已經癒合,一滴血都沒流出來。
繪梨衣在路明非肩膀上靠了一會兒,沒有每次注射血清後的虛弱和無力,也無法判斷身體是否恢復了正常。
於是坐起身,想要將身上的巫女服褪下,讓路明非幫忙看背後的紅痕消散沒有。
如果是私下裡,路明非肯定不介意幫這個忙。
但現在護士零還在旁邊看著,多少有點不合適。
他轉過身背對著繪梨衣,讓零幫忙檢查一下。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超強的聽力和幻想能力給路明非帶來了極強的畫面感。
零繞過來看了眼繪梨衣光潔無暇的美背,幫她把巫女服重新穿好,這才表示一切ok。
看著比方才更加富有活力,起碼能再逛十條街都不累的繪梨衣,路明非琢磨著果然基因層面的東西,作弊秘籍是難以干涉的。
廢物暴雪,要你何用。
身體徹底恢復,繪梨衣便又想著出去玩,東京的遊樂園不少,有許多迪士尼沒有的遊樂設施等著她去體驗。
路明非和零交代了一點事情,便帶著繪梨衣繼續出遊。
零靜靜注視著兩人坐上車離去,正待回身進入即便白天也依舊死氣沉沉的研究中心,懷裡的手機卻忽的輕微震動。
摸出來一看,發現是那個人發來的訊息。
內容只有一張圖片,圖片上有兩隻肥嘟嘟胖乎乎的暹羅貓,腦袋離鏡頭很近,大圓臉都變形了。
但零的視線並未在那兩隻滑稽的大胖貓臉上停留,而是落在了兩顆圓腦袋之後的,那被遮住半張臉的男孩身上。
他的笑容還是那樣,帶著淡淡的惡趣味,有點壞,又讓人討厭不起來。
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那張淡金色的,直視著鏡頭的眸子,卻彷彿埋藏著千言萬語。
按耐住將圖片儲存的衝動,她輕輕敲下回復,腦海中又想起了之前被拖入夢中的畫面,以及對方斬釘截鐵的話。
手機螢幕熄滅被裝入口袋之前,微風拂過,撩起了少女耳畔的白金秀髮,於驚鴻一瞥間,瞧見了那簡短的兩字回覆——
好看。
……
夜幕降臨,源氏重工大廈內出沒的執法人已經少了大半。
源稚生站在窗前,俯瞰著滿城的霓虹,俊朗無比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曾經把他帶到這個位置,跟他說要一起做出一番大事業的男人已經不在,而且對方口中那些豪情壯志全都是虛假的,所以此刻再看那只有少數人才能欣賞到的壯觀美景,心中生不起半點波瀾。
如無意外,明天一過,他與這個家族和國家便再無瓜葛。
等待他的,是更加廣闊自由的天地。
不過他沒有深入去想未來該如何,他多少也是看過動漫的,知道不能在執行某項危險係數極高的任務之前立flag。
“叩叩——”
身後辦公室門被推開,櫻抱著一個檔案走進來。
那是他讓櫻幫忙蒐集的關東支部的資料。
sakrua那傢伙不會空口無憑汙衊,最次也是有理沒據地懷疑。
橘政宗是關東支部唯一心服口服的領袖,現任部長和組長都是他當年保薦的“天才”,很難說他們會不會在關鍵時刻響應赫爾佐格的召喚,給予蛇岐八家重創。
先看了一下關東支部的光輝歷史,還行,除了正兒八經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是在製造爛攤子就是在收拾爛攤子。
再看支部高層,一個比一個黃賭毒暴,問題兒童集中營名不虛傳。
越看,源稚生眉頭便皺的越緊,越感覺他們反水的可能性越大。
現在關東支部的大批人馬已經趕往日本海溝的浮動平臺上駐紮,但部長和組長之類的高層,以及他們的心腹還在關東地區喝花酒。
雖然在玩命之前盡情享受一番確實符合黑道的風格,但源稚生總感覺他們像是在開什麼反叛前的動員大會。
有點不可思議,但這確實是關東支部那幫瘋子能幹出來的事兒。
“不得不防啊。”源稚生和明智阿須矢職務是平級,即便他是內三家家主,但只要沒登上大家長之位,也無法強令對方行事。
只能派人密切盯梢。
而且還得注意分寸。若是盯梢的人被他們發現,那不就是屍骨無存,還可能成為他們光明正大反叛的理由——
瑪德,怕我們不乖乖去送死,還派人盯著是吧?
不信我們是吧,臥槽,那就直接掀桌開幹吧!
唯一麻煩的是,站前搞內亂影響士氣,尤其這情報還是幹掉大家長的罪魁禍首提供,說出去給其他家主聽也未必能起到正向作用。
所以,還是得找其他人執行這項任務。
那麼,該找誰呢?好難選啊。
……
蛇岐八家旗下某私立醫院,一名身材勻稱的醫生領著前凸後翹的護士在查房,一直來到了重症監護室。
其中一間重症監護室內有兩名身著黑衣的家族執法人看守,在醫生護士靠近的時候,齊齊起身攔下檢查身份。
確認無疑後,這才放心讓開位置,緊隨其後走進重症監護室。
兩位執法人手按武器,並未因為這對搭檔出現過幾次就掉以輕心,稍有異動便會以雷霆之勢出手將兩人制服。
在他們警惕的注視中,醫生湊近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機的藤原信之介觀察片刻,又照常檢查各項密切監測的資料,確認沒有異常後這才低聲跟護士交代幾句,後者手拿筆記做著記錄。
就這麼磨蹭了兩三分鐘,四人重新走出。
目送醫生護士離開,兩名執法人重新落座,繼續聊起漫無邊際的話題。
遠處,腰背保持板正的醫生在拐入視覺死角的時候便忽的一個踉蹌,險些一頭栽倒。
幸好旁邊的女護士及時伸手抓拽住了他。
“還撐得住嗎?”女護士看著渾身止不住顫抖的搭檔,面帶關切。
此時她肩膀上扛著一隻木乃伊,或者說是被包紮成木乃伊的人。
“咳咳,還行。”醫生強行嚥下湧上喉嚨的鮮血,抬手扶著牆朝安全通道的方向挪去。
“不過,應該趕不回去了。”
他的聲音有些艱難,佝僂的身子在抑制不住顫抖,像是在忍受著某種極致的痛苦。
頭頂的白熾燈光灑下,照亮了他臉上浮現出的細密鱗片,無框眼鏡之下的黃金瞳灼熱無比,好似兩顆40w的燈泡。
而他捂著嘴掩飾咳嗽聲的手,鋒銳的利爪已經刺破手套,看上去恐怖猙獰。
這是服用進化藥過度的下場。
“待會兒你來開車,我要是堅持不住就直接殺了我。”醫生的呼吸越發急促劇烈,彷彿體內的血都在燃燒。
護士眼神複雜地看了眼搭檔,輕輕點頭,一手攙著他一手扶著肩上的木乃伊在安全通道中下行。
他們是奉王將之命,來醫院救走藤原信之介的猛鬼眾。
兩人都是a級混血種,其中醫生有著效果類似催眠的言靈,但這種能力有太多的前置條件,瞬間催眠普通人輕而易舉,但想要瞬間催眠本家的執法人難度極大。
所以他不得不服用進化藥強行提升血統加強言靈,並花費大力氣維持言靈,留出足夠的時間來偷天換日。
現在重症監護室內躺著的,只是一個在幾天前大本營爆炸時身受重傷淪為植物人的猛鬼眾。
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將其丟到了蛇岐八家的眼皮子底下,置換走了王將大人相中的棋子。
一次性催眠兩個a級混血種難度還是有點大,尤其這種催眠還維持了足足五分鐘,造成的負擔已經讓醫生的身體抵達極限,抑制不住出現龍化現象。
但猛鬼眾可沒有可以遏制龍化的死侍胎兒血清,一旦服用進化藥開始進化,便不可能停下來。
醫生估計自己最多還有十分鐘的時間,就會墮落成失去神志的怪物。
醫院正門與後門都有人把守,進出都要檢查,他們無法透過正常途徑離開,所幸混血種翻個牆還是輕輕鬆鬆。
遠離醫院,護士準備將人裝車帶回去見將軍大人的時候,卻見自己的搭檔在開門瞬間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雙手捂著腦袋發出哮喘般的急促呼吸。
“快,動手!”
意識到不對,醫生艱難控制著身體,最後從牙縫中擠出這麼三個字。
護士沒有猶豫,抬手從腰間拔出改造過的槍械,瞄準搭檔充斥著血色的黃金瞳,在零點五秒後扣動扳機。
“砰!”
子彈射爆眼球貫入顱內,將大腦攪成粉碎後又透腦而出,在地面上擦出一道惹眼火星,而後又被噴濺而出的血水與腦漿覆蓋。
“嗬嗬——”
腦袋開了個大洞的醫生等著充血的獨眼,看著相伴許久的搭檔,嘴角微微抽搐。
帶著一抹釋然,或者說解脫,轟然倒地。
護士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搭檔,眼睛忍不住黯淡幾分,但很快又強行振作起精神。
“這是為了光榮的進化!”
“這是進化之路上必不可少的犧牲!”
她如此安慰著自己,把木乃伊一樣的藤原信之介塞進後座,又從後備箱裡拿出裹屍袋將搭檔的屍體裝好,這才駕著車離去。
“馬上將軍大人就能復活神了,讓我們得到真正的進化了。”
護士雙手抓著方向盤,手臂青筋暴起,目光堅毅地看著前方。
“等到那時候,我們就不用再像現在這樣,活的跟下水道的老鼠一樣。”
“大家可以光明正大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用擔心被本家的斬鬼人找上門。”
“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喃喃自語著,前方的路燈光芒逐漸朦朧。
以為是夜晚天涼擋風玻璃起霧了,但雨刮器什麼都沒刮到,伸手去擦,卻發現手臂也變得模模糊糊。
眼角有溫熱溢位,順著臉頰滑落,懸在下巴處。
她這才恍然,原來……是自己的眼睛起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