埼玉縣的天空陰沉如鐵,鉛灰色的雲層壓得很低,彷彿隨時會墜落下來,將關東支部基地碾成齏粉。
明智阿須矢已經回到了他忠誠的關東支部,此時正在家裡百無聊賴地待在自己的操作間忙活。
他的傷勢已經恢復了大半,但左側肋骨的鈍痛仍像是一根細小的刺,提醒著他不久前那場慘烈的戰鬥。
“真是無趣啊……”他低聲呢喃,目光掃過操作間內整齊排列的器械,手術刀、骨鋸、解剖剪……每一件都閃爍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家族已經決定了要和卡塞爾學院合作,向深海中的“神”發起最後的討伐。
為防出現變故,家族要求各部門全力配合,調集兵馬,準備投入這場與龍族的終極對決。
關東支部是蛇岐八家最大的問題兒童集中營,理所當然地被推上了前線。
這裡的成員大多是瘋子,但瘋得很有價值——血統評級高得嚇人,戰鬥力強得離譜,偏偏腦子又不太正常。
他們像是被圈養的野獸,平日裡放出去咬人,戰時則被當作消耗品,丟進最危險的戰場。
這就導致支部與本家之間的裂隙越來越大,支部的怪胎越發不服管教,本家的人越發看他們不順眼。
像他們的頂頭上司龍馬弦一郎,更是出了名的不待見。
而在家族私底下的議論中關東支部的人和猛鬼眾其實沒多大區別,只是血統更加穩定一點而已,精神方面和鬼別無二致。
在橘政宗上臺後,關東支部的情況稍有好轉,那個和煦的老傢伙以仁政壓住了一切不和的聲音,說應該給予天才足夠的寬容,沒有怪癖的人怎麼夠格稱作天才。
因為他的保薦,關東支部的部長和組長們才沒有被逐出家族,此舉維護了關東地區的穩定,也讓難以掌控的天才怪胎心甘情願服務於他。
但這並不是忠誠,只是問題兒童們沒那個底氣和家族決裂,身處其中,他們深刻明白蛇岐八家究竟有多深不可測。
而且,橘政宗給了他們足夠的自由和信任。
但橘政宗死了。
於是,關東支部的瘋子們忽然發現,他們連最後一點虛假的忠誠,都失去了寄託。
天才可以服務於任何人,無論是蛇岐八家還是猛鬼眾,在明智阿須矢看來都沒有區別,只在於誰給的價碼更高。
之前猛鬼眾派人和他接觸過,還處於試探階段,但現在他們已經自顧不暇,估計是沒精力也沒資格來找他談合作了。
嗤笑一聲,明智阿須矢像個專業外科醫生一樣給自己戴上橡膠手套,手指微微收緊,確保貼合每一寸面板,將整套解剖器械分門別類擺放整齊。
這次屠神有著許多不可控因素,誰也不知道海底的情況如何,神在復甦時逸散的胎血會否衍生出了諸多龍血生物。
最近猛鬼眾反撲的厲害,關西支部在大阪損失了不少人手,到時候真打起海戰只能讓關東支部頂上,多派兵力、多承擔風險。
明智阿須矢不喜歡被當做耗材,但也沒打算消極怠工摸魚划水,等著別人去衝鋒陷陣。
他這人只對兩件事兒感興趣,一是解剖屍體,二是力量。
屠神是以凡人之軀弒殺神明的壯舉,如果可以,他還是想親自砍上一刀,看看神會不會流血,血是什麼顏色。
遺憾的是本次終極屠神武器名為核彈,只要成功引爆,別說神血了,恐怕連個正常細胞都不能留下。
操作間內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明智阿須矢全神貫注地處理著手術檯上的屍體。
他不是法醫,但薄如蟬翼的手術刀在他手上靈動如蝶,切開面板將筋膜與血肉層層分解,露出森白的骨骼與花花綠綠的內臟。
伸手按壓著已經失去活性和溫度的心臟,明智阿須矢微微嘆氣。
可惜,長船和虎徹他們幾個死的太慘,要麼就是被燒成骨頭架子,要麼就是被打成篩子,剩下一個狙擊手影秀死不見屍。
否則,他倒是可以解剖看看高階混血種和普通人的身體構造有什麼區別。
不過總歸是自己的部下,仇還是要報的。
明智阿須矢在本部的風評其實還行,作風硬朗行事果決,在黃賭毒俱全的關東支部算一股清流,他獲悉了一點風聲,前天晚上橘政宗死的時候,那個叫batman的傢伙也出現了。
幾位家主說是猛鬼眾的龍王襲擊了大家長,但他感覺橘政宗的死和那個哥譚悍匪脫不開干係。
而且據說當時和batman在一起的還有楚子航,那個搶走了自己近身戰無敵稱號,還在死侍來襲時毫髮無傷的大一仔。
明智阿須矢拿著手術刀摘掉兩團無用的脂肪,莫名想起了被那對燒成骨頭架子的雙胞胎姐妹。
妹妹把除了他之外的關東支部男性成員睡了個遍,得知她的死訊,所有同道中人心裡都燃著火,想要給床伴報仇。
不過那也是屠神之後的事兒了,等他們成功從屠神戰爭中活下來再說吧。
“踏——踏——踏——”
操作間外傳來清晰的腳步聲,明智阿須矢抬起頭,皺眉看向門外。
他很少邀請別人來家做客,而且他的部下都知道他的癖好,擔心進去就成了素材出不來,一般不會主動登門拜訪。
門外的腳步聲十分陌生,他從未聽過,還帶著一種令人厭惡的自信。
“叩叩——”操作間門被人敲響。
想到最近幾天家族高層遭遇的刺殺,明智阿須矢提起了興趣,他沒有去拿手術檯另一邊的佩刀,雙指夾著柳葉刀,微微頷首:“進來。”
房門應聲而開,走廊外混黑一片,操作室內慘白的光向外蔓延,著涼了一個惡鬼般的身影。
那是個穿著黑色和服,臉上帶著白色公卿面具的男人,雙手縮在廣袖之中端於腹前,像是準備登臺表演的歌舞伎。
“夜安,支部長閣下。”
白色面具下,一雙暗金色的眸子好似深不見底的古井,難以揣測來意。
明智阿須矢眯著眼,第一時間便確認了對方的身份:“王將?”
他捏著手術刀,眼神上下打量,像是在琢磨待會兒該從哪下刀:
“你是來找死的?”
“為什麼不能是來談合作的?”王將絲毫不懼明智阿須矢毒蛇般陰冷的目光,上前一步跨進操作間。
“現在猛鬼眾已經成了喪家之犬,連你這位首領都要親自出馬拉攏,還能拿出什麼讓我感興趣的條件?”
王將聞言,手從袖中探出,指尖夾著三瓶暗紅色的試劑。
色澤深沉,像是熔化的青銅混入了活體的黃金。
進化藥?明智阿須矢面露不屑,猛鬼眾的進化藥他早有耳聞,效用強但副作用同樣恐怖。
他渴望力量,卻也不想當個沒腦子只知道殺戮的野獸。指間手術刀停止轉動,意思很明顯,不給出一個他能接受的解釋,那今天就別走了,留下來當明晚的解剖素材。
“這是最新型的進化藥·神之吻。”
王將慢條斯理地探出另一隻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攜帶凶器,緩步上前將“神之吻”放在解剖器械之間。
“蛇岐八家的幾位家主,應該沒有跟你說白王為何會復甦吧?”
迎著明智阿須矢略帶好奇的目光,王將把沉入深海的列寧號及其承載的古龍胚胎盡數道出。
明智阿須矢還真不知道白王復活的契機竟然是由大家長親手製造,看向那三管進化藥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探詢。
“‘神之吻’的原材料之一便來自那枚古龍胚胎的胎血。
當年上杉家主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a級混血種,她被古龍胎血汙染變成了半進化種,如今血統甚至超越了源稚生。
橘政宗用死侍胎兒血清遏制上杉家主的龍化,我反其道而行之,經過十餘年的研究,總算研製出了穩定的進化藥。”
“有趣。”明智突然笑了,“但你怎麼證明這不是某種……”
他的手術刀毫無徵兆刺向王將咽喉:“致幻劑?”
刀尖在距離面板一厘米處停住。
王將紋絲未動,面具下的黃金瞳泛起笑意,他保持雙手負後的姿勢,聲音中帶著幾分自得與豪邁:“服下這三支進化藥,你的血統會被強化到接近皇的水準。”
他甚至不屑於提出驗證進化藥真偽的方法,顯然自信到了極點。
明智阿須矢出刀的時候一直在盯著王將,從始至終沒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動搖或者懼意,只有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要麼,就是他算準了自己不會真的動手,要麼就是他篤定自己無法破防,威脅到他的安全。
緩緩收刀,明智阿須矢淡淡道:“你的目的。”
“核彈確實能殺死神。”王將眼中笑意更深,“可如果,神已經離開它的葬身之所了呢。”
聞言,明智阿須矢眸子微張。
扯了扯嘴角,他露出幾分狂熱笑意:“條件。”
“在蛇岐八家的作戰計劃中,關西支部會乘坐直升飛機在空間監視整片海域,風魔家的忍者在外圍監控附近海域的狀況。”王將笑著說出了連明智阿須矢都不知道全貌的作戰計劃。
“而關東支部的工作是火力警戒。
你們會駕駛小型水警船在海上巡邏,用雙聯發大口徑機槍和單兵導彈近距離應對海底下的致命危機。
在屠神戰爭打響的剎那,你們會在第一時間陣亡。”
儘管早就知道關東支部肯定會被丟到最危險的地方,可真聽到家族的安排,明智阿須矢仍舊皺起了眉。
“所以呢。”
“屠神,難道不該親手斬下祂的頭顱嗎?”
王將斜了眼手術檯上已經被解剖一半的屍體,嗤笑一聲:“保護好自己,還有你手下的天才,你們應該奮鬥在真正的屠神戰場。”
“不夠。”明智阿須矢搖了搖頭,“我需要更多的‘神之吻’。”
三支進化藥能讓他碾壓那個叫楚子航的傢伙,但終究只是接近皇的地步,無法對神造成致命威脅。
他想要品嚐神血的滋味,就必須超越皇。
“尋常混血種最多隻能服用三支,如果是阿須矢君,想來能承受更多的神之恩澤。”王將伸出手,露出袖袍之下的手腕,其中可見如青黑色的猙獰紋身。
明智阿須矢伸手與之相握,訝然發現那並非紋身,而是貨真價實的龍鱗。
他手上稍稍用了點力,只感覺好似在握著一團鋼鐵,力道如泥牛入海無法撼動分毫。
“這就是被古龍胎血直接汙染的下場。”王將注意到他的目光,輕笑一聲,收回手轉身離去。
他沒說剩下的神之吻什麼時候送來,明智阿須矢也沒有問。
等那戴著面具的惡鬼離去,明智阿須矢才收回目光,看向擺在骨鋸和榔頭之間的三支進化藥。
古龍胎血研製的神之吻為他開啟了成為皇的大門,那麼白王的胎血又當如何?
是接近神,還是……成為神?
“呵呵,真令人感到愉悅。”
明智阿須矢揮刀斷開屍首連結,捧著死不瞑目的頭顱細細端詳,而後隨手丟棄,拿起新的玩具大踏步離去。
……
與此同時,高天原。
愷撒穿著白色西裝站在舞池邊緣,看著在舞臺上鬼哭狼嚎的芬格爾甩著外套扭著腰,七彩的燈光照在那張英俊的臉上,只剩下滿臉的懷疑人生。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今天他被芬格爾帶到高天原,還以為會看到嚴陣以待只等王將登門搶人,沒成想來到這兒看到的與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
芬格爾把他帶到四樓就樂呵呵去找那個綽號老唐的亞裔打遊戲,一副找到人生知己的模樣,把大腦的思考元件都關閉了。
楚子航坐在那客串海洋館館長,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問一句答一句,能明顯感覺到他在隱瞞著什麼,不想讓別人知道。
愷撒懷疑他的心被路明非勾走了,但是沒有證據。
源稚女身為王將愛徒,對這個頭號大敵瞭解卻只是浮於表面,從未看清其真面目。
而且身為超級混血種卻異常孱弱,以皇之軀比肩凡人不說,還成天忙著跟櫻井小暮談情說愛,要不就是給高天原的牛郎傳授經驗。
剩下個矢吹櫻則是弄來了一大堆法國的資料埋頭研究,看上去像是在做旅遊攻略。
就這種隊伍配置,愷撒嚴重懷疑他加入的是一個東京旅遊團,而非東京斬鬼人。
無語了一整個白天,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準備守株待兔等王將找上門,靠著自己的言靈在昏黑環境carry全場。
結果夜幕降臨,一樓舞池音樂震天響,愷撒懷疑自己要是釋放言靈·鐮鼬,芬格爾就敢給他留下終身難忘的魔音繞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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