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櫻有一百種理由可以斷言路明非所說的一切都是他的主觀臆斷,但只要有一絲可能危害到源稚生,她就不得不慎重考慮。
畢竟,少主的安危對她來說高於一切。
然而,她只是源稚生的特別助理,無法替他做出決定。
她能做的,就是將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轉達給源稚生,甚至冒著大不韙去調查橘政宗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
不想讓自己的動搖表現得太過明顯,於是她將這些心事壓在心底,直視著路明非:“所以,今晚放出死侍襲擊源氏重工大廈的人,也是你?”
愷撒和楚子航聞言,也從路明非描述的那些場景中回過神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個雙手插兜的少年,等待他的回答。
兩人其實都很好奇,路明非為什麼要拒絕加入卡塞爾學院,又為什麼會對日本混血種的事如此上心。
難不成他拒絕卡塞爾,是因為加入了另一股屠龍勢力?“沒錯。”路明非十分坦然地承認,卻連個解釋都不肯給。
“為什麼?”櫻眼中浮現出怒意,雖然在她眼裡蛇岐八家只有少主擺在第一位,其他都可以往後稍。
但畢竟是家族將她從阿富汗戰場上接回來,重返和平世界,過上了不用靠殺戮維持生計的日子,還讓她遇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所以,除了對少主的死忠之外,她對家族其實也有著平均水準的忠誠。
“看不順眼,就炸了。”路明非的回答很符合少年意氣,但考慮到旁邊還有個正義感爆棚的好兄弟在看著,又補了一句:“往高大上一點說,就當是為民除害吧。”
櫻聞言陷入沉默。
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路明非的話都沒錯。
死侍是禍害,蛇岐八家也是社會的毒瘤。
櫻從小在阿富汗戰場長大,又在蛇岐八家這個黑惡勢力薰陶了十來年,三觀與常人有著顯著差異。
但這並不代表她分不清黑白對錯。
如果說之前蛇岐八家還能勉強以“維護日本黑道秩序”和“保護民眾不被死侍侵害”等藉口強行挽尊,保住萬黑叢中一點白。
那麼今晚過後,他們唯一的遮羞布也被徹底撕掉了。
其他人會否在意,櫻不清楚,但少主絕對會痛苦萬分。
畢竟,他心裡真的住著一個正義的夥伴。
而最重要的是,少主如果知道當年自己與弟弟的生離死別是被人為操控,他會有多傷心,多難過?
看著略有些失神的櫻,路明非也沒有打擾她思考人生,而是回過頭看向愷撒和楚子航:“之後的事情不適合你們參與,兩大混血種勢力的戰爭和白王復甦這種大事,我的建議是讓卡塞爾學院高層派經驗更豐富的人來處理。”
芬格爾一看就知道是個經受過社會毒打的老油條,知道什麼時候該湊熱鬧,什麼時候該躲遠遠的。
但愷撒和楚子航是學院王牌,是天之驕子,出道至今不說順風順水,那也是沒遇到什麼跨不過的坎。
年輕氣盛,不撞一下南牆是不可能的。
旁邊的芬格爾用力點頭,迫切希望兩位學弟能聽從路明非的建議。
這麼大的事兒,就算把他們三個捆在一起,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雖然楚子航在執行局是出了名的任務狂,愷撒也曾完成過孤身獵殺c級死侍的壯舉,而他自己當年更是與古龍打過交道,但……
日本的死侍實在太多了,這邊的混血種還隨時可能因為服用進化藥而變成死侍,環境惡劣的簡直像在玩狼人殺。
不僅要尋找線索解密,還得時刻防備“隊友”跳反把自己刀了。
跟這群蟲豸在一起,怎麼能拯救世界?!
只可惜,他的媚眼註定是拋給了瞎子看,愷撒和楚子航都不約而同拒絕了路明非的提議。
“葉勝和酒德亞紀還在猛鬼眾手裡,必須要把他們救回來。”楚子航聲音平靜,像是個莫得感情的刷任務機。
“有人做錯了事,那就需要支付代價,在那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愷撒說的話很中二,但表情極為認真,手按狄克推多說要教訓犯錯的人時,像極了手持屠龍刀的金毛獅王。
路明非就知道會是這樣,他目光淡淡地看著楚子航:“如果只是救人,我可以幫忙,但人救出來之後我希望你能離開。”
“我會考慮。”楚子航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說實話他到現在也不清楚路明非對自己的好感與善意究竟從何而來,或許待會兒在之後單獨相處的時候能知道真相。
但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棄自己的任務。
在許多年前的那個雨夜,他就把退縮這兩個字從人生中抹除了。
“那你呢?”愷撒突然插話,他不喜歡被無視,而且他對路明非實在充滿了好奇。
“你讓我們離開,但你看起來是打算留下參與其中。”
聽剛才路明非的意思,蛇岐八家的月讀命和須佐之男命都在他手裡,現在連天照命的姘頭也被他搶了……
說實話,愷撒覺得洞悉一切的路明非可能才是會笑到最後的贏家。
畢竟拋開他能與源稚生抗衡的強大實力不談,蛇岐八家的另外兩位皇都在他手裡,剩下一個天照命現在因為橘政宗暗中豢養死侍已經起了疑心。
他完全可以在蛇岐八家與猛鬼眾的戰爭爆發無暇他顧的時候,帶著人去把白王聖骸給找出來。
屆時,聖骸和皇在手,路明非就相當於是掌握了混血種世界的核按鈕。
是否復活白王僅在他一念之間。
藏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暴露,不僅卡塞爾學院的人看走了眼,就連諾諾的側寫都看不透,愷撒有理由懷疑路明非是個心機深沉所圖甚大的老狐狸。
然而面對他的試探,路明非只是呵呵一笑:“有人策劃了一場盛大的悲劇,但我最討厭的就是badending!”
“那還真是巧了,我也不喜歡悲劇收尾。”愷撒最近正在當一名作家,創作的故事是最經典的勇者鬥惡龍,在他預想中的結尾就是勇者打敗惡龍救回公主,然後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
當然,也就是路明非不知道,否則他肯定會建議愷撒遠離日本的輕小說,因為黃毛和日本的相性實在太高。未來有一大群神經病日本作家集體把腦子改裝成了糞坑,不整點牛頭人劇情給讀者喂點屎噁心一下他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嚴於自綠的文化創作者。
你說是吧,歐巴死噠。
“那你打算怎麼做,找機會幹掉王將和橘政宗,把悲劇扼殺在登臺演出之前?”愷撒繼續問道。
不出意外的話,學院現在應該正在給日本分部和蛇岐八家施壓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山人自有妙計。”路明非和愷撒的關係沒到位,也不打算透露太多,他視線落在楚子航身上。
此時的他正彎下腰接過滑鼠,檢視著更往後邊的壁畫。
剩下的內容基本就是關於二代八岐大蛇與古城高天原沉入大海之後,活下來的那些白王血裔世世代代守望著藏神之所,除此之外實在沒有什麼乾貨。
他抬起頭看著路明非:“接下來你要跟我們一起行動嗎?”
來日本之前,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唯獨沒料到在落地不足二十四小時就成功和日本分部鬧掰,雖說調查龍血血清的任務超額完成,葉勝和酒德亞紀也不用自己等人深入敵營,但……
這感覺就像是當初自己穿著11號球衣,在籃球場上獨自砍下58分成功帶飛隊友,只不過這次他變成了被帶飛的那個。
而且由於性格原因,他甚至都沒辦法像當初那些被他帶飛的隊友一樣喊“臥槽無敵牛逼你大爺的長這麼帥還這麼會打能不能給人留活路啊”。
不過他覺得路明非應該不會在意這些口頭上的恭維,剛才芬格爾拍了一路的馬屁,路明非也沒啥高興。
“不,應該是你和我一起行動。”路明非指了指身材和長相與亞洲人差異巨大的愷撒和芬格爾,“他們太顯眼了,一起行動的話很容易就會被認出來。”
化妝術不是基德的魔術,愷撒身材高大健碩,浮誇的胸大肌把衣服撐的鼓鼓囊囊,而芬格爾身上的肌肉線條比較模糊,但架不住體格魁梧,往人堆裡一站跟頭棕熊似的。
下午他們仨在歌舞伎町閒逛的時候,回頭率不是一般的高。
愷撒聞言也有些無奈,身材太好怪他咯。
不過他也清楚,路明非找楚子航肯定有事情要說,找個藉口把人帶走而已。
“這個安全屋你們可以先用著,應該比卡塞爾學院的安全港要安全點,至於武器什麼的……”
路明非說到這來到牆邊,將一幅掛畫四十五度角傾斜,伴隨“啪嗒”一聲,掛畫及其背後的牆壁同時開啟,露出一個保險櫃。
輸入密碼開啟保險櫃,裡邊是已經成為標配的槍支彈藥和現金。
愷撒上前拿起一把槍,手感很沉,顯然裝的是實彈,而非有聲無傷的麻醉彈。
“之前那幫老東西都覺得校長年紀大看走眼了,但現在看來他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是麼,或許吧。”路明非對愷撒的稱讚不以為意,昂熱在他這可不存在任何崇拜值,轉頭看向皺眉偷聽的櫻: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趕往下一個片場了。”
之前路明非衝到三十層救人的時候就已經透露了他和卡塞爾學院三人組的關係,櫻還以為他就算不是卡塞爾學院出品,也應該是秘黨的一員。
但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
臨走前,路明非留下一部手機方便愷撒和楚子航聯絡,他們畢竟是一個小隊,不能參與路明非的後續計劃,起碼也要把一些可以分享的情報傳回來,方便任務結束以後寫報告。
“隊長,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等路明非和楚子航離開,芬格爾巴巴地湊到愷撒身邊,透過窗簾縫隙看向遠處早已消失不見的車尾燈。
愷撒瞥他一眼:“你不是有辦法和本部聯絡上嗎,跟他們彙報一下這邊的情況,看校長和施耐德部長怎麼說。”
……
另一邊,源氏重工。
在路明非等人離開以後,源稚生就乘坐電梯一路向上,在存放著輝夜姬主機的二十二層控制室裡找到了橘政宗。
原本他是想直接到大家長辦公室,找到橘政宗說的黑皮筆記本獲悉一切真相。
但,在按下電梯樓層的時候,他卻還是遲疑了。
他有種預感,一旦知道了那些真相,或許他和橘政宗親若父子的感情,會出現無法癒合的裂縫。
不,應該說在sakura讓他認清自己的時候,在他親眼目睹血腥殘酷的死侍養殖基地的時候,在看到ξ層滿滿一屋子的死侍胎兒的時候,那條裂縫就已經出現了。
而隨著時間推移,它也在慢慢擴大。
透過那道越來越大的縫隙,他彷彿能看見縫隙之中,那個倒在枯井裡流血又流淚的少年,正用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盯著自己。
如果,事情真的如sakura所言,從始至終橘政宗都在騙他利用他,那……
當初稚女的“死”,真的是自己看到的那樣嗎?抱著這般沉重的心情,他孤身一人來到了控制室。
在這裡,除了橘政宗之外,還有一個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青年,正是之前在國外參加學術訪問,卻因輝夜姬遭到入侵提前歸國的宮本家主。
也是巖流研究所的所長,宮本志雄。
經過數次篩查,宮本志雄已經找出了問題所在,還是上次輝夜姬被入侵留下的“後遺症”,不知怎麼逃過了輝夜姬的自檢和巖流研究所的層層篩查,並在今晚發難成功癱瘓了源氏重工的電力系統。
橘政宗注意到源稚生的到來,並沒有干擾宮本家主和輝夜姬聯手做的“驅蟲”手術。
而等他聽完源稚生的彙報後,整個人直接呆愣當場:“什麼,稚女他……還活著,還被人抓走了?!”
源稚生一雙帶著妖邪之感的眸子始終盯著橘政宗,確定他臉上的驚訝不似作偽,看樣子是真的不知道稚女還活著的訊息。
只是心緒繁雜的他並沒能仔細辨別,橘政宗眼中驟然湧現的驚訝,是因為源稚女還活著,還是因為源稚女被抓了。
那個看似人畜無害,實則聰明機巧,還一直試圖反抗命運的叛逆少年,怎麼會被那個入侵者給抓了?
在自己忙著給死侍養殖基地善後的時候,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還沒等他收斂起臉上的驚訝,源稚生便沉聲開口:“老爹,我想回山裡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