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姐又取出那老式翻蓋機來掃了一眼，“時間也不早了，你們也都該回去了，今晚可一定要好好休息，畢竟明天…”

“對了，再給你們一個忠告，一定要在午夜之前離開中心區…”

“這裡的午夜後到黎明前…可是屬於牠們的…”

秦嵐跟著就起身拍了拍手掌，“你們自已回去吧，我跟嵐姐還有些閨間密語要聊，所以今晚會在這裡留宿…”

替主人將他們四個送出去，正要關門。

“等一下…”

李雷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折返回來，“給…”

秦嵐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東西，“什麼啊？”

看模樣，是個做工稍顯粗糙的摺紙。

“欠你的賬，我可還了…”

李雷說完，頭也不回就又走了。

目送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於視線之內，她才又低頭看看手上的摺紙，嘴角微揚一下，悄咪揣進褲兜，關門轉身。

走回到餐桌旁，看著鄭姐和葛老，面色上又湧出了些許憂慮，“咱們…是不是一次性透露的有點兒太多了，讓他們揹負過重的壓力和惶恐…會不會適得其反？”

鄭姐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次輪到老葛為妻分憂，“嵐丫頭啊，你還是年輕，經歷的也少…其實，想在這裡好好生存下去，最基本也最關鍵的，就是必須要對祂有所畏懼…”

“只有足夠的畏懼，才能讓他們今後在做選擇的時候，慎之又慎，避免那些不必要的衝動…”

“當初的你，不也是這麼過來的麼…”

聽到這裡，秦嵐也低頭沉默，若有所思起來。

鄭姐卻側目賞了老葛一個大白眼，心說要你多嘴，“今晚你睡客房…”

後者默默無語的撓了撓頭，心裡也不知自已是該喜還是該悲。

鄭姐在霸氣地展示過家庭帝位之後，又抬手朝秦嵐招了招，“妹妹，來，咱姊妹倆去泡個澡解解乏…”

秦嵐趕緊跟了過去，雖然之前也來過，但如今彼此的身份又有不同，況且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此留宿，略感拘謹。

主臥洗手間裡，一個大浴缸佔了近半位置，此時霧氣靄靄。

鄭姐已經放好了水，試一下溫度，剛好，再滴些乳液進去，輕攪出泡沫。

“外衣褲脫掉給我，洗了烘乾明天就能直接穿，正好你也可以先進去泡著…”

秦嵐依言褪去外衣褲，一股腦遞了過去。

鄭姐接過，轉身就準備拿去先泡起來，習慣性捏了捏褲兜，從中取出了一個東西。

“這是？”

秦嵐茫然看去，臉色霎時紅潤起來，猛又低頭藏起。

“檢…檢討書。”

音量很低，聲調略微顫抖。

鄭姐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看，語帶戲謔的說道：“噢…折成千紙鶴的檢討書？要不說還得是你們年輕人會玩呢…”

秦嵐肉眼可見就即將紅溫，內衣都來不及摘下，就二話不說直接邁進浴缸，把自已儘量藏進了那堆泡沫裡，“真…真的。”

鄭姐見此，帶著別有意味的笑搖了搖頭，將手中摺紙放在盥洗臺上的置物架，泡起兩人各自褪下的外衣後，也邁進了大浴缸。

“妹妹，你先前的那一問…是關心則亂吧？”

秦嵐也不作答，挨著角落抱緊雙膝，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當真看上他了？”

鄭姐又貼近了一些，幾乎與她面對面。

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我說妹妹，你…不會還沒經過男人吧？”

這次秦嵐依然沒出聲回答，但卻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鄭姐一臉的難以置信，“怎麼可能…真的一個都沒談過？”

秦嵐先是幅度很小的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上學的時候，有男生表白過…來到這裡之後，也有更多…但我都不喜歡，也不想…”

“那小子倒也確實不錯，如果…”

鄭姐話說到這裡，又強行剎住，嘆口氣搖了搖頭。

秦嵐跟著沉默片刻，又主動開口說道：“我問過他，為什麼會選擇自我放棄，他說…他有進行性肌肉萎縮症，也就是漸凍症，而且已經發展到第三階段了…”

鄭姐聞言，點了點頭，看著秦嵐，若有所思。

秦嵐話頭開啟，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姐，從一開始遇見你，直到現在，自始至終我們也沒有問過彼此，究竟是因為什麼來到了這裡…”

“以前的我，對於這個問題是發自內心牴觸和排斥的，始終無法直面自已的過去…”

“但此時此刻的我，已經跟過去的自已和解，釋懷了…姐，其實我選擇自我了結的原因，也是因為病，慢粒白…”

鄭姐恍然的點點頭，隨後臉上寫滿了猶豫和糾結，“我…我是…”

秦嵐雙手輕撫在她的肩頭，認真的盯著她的雙眼搖了搖頭。

鄭姐長舒了一口氣，思索片刻又緩緩說道：“所以，你只是因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已當初的影子，有種莫名的熟悉和親近感…同病相憐惺惺相惜？”

秦嵐又恢復到雙手抱膝狀態，再次搖頭。

“我不知道…可是，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在我遇到他之後，突然就在某一刻，產生了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強烈衝動，想要去了解他的一切過去，同時…其實也想把自已的所有過去都講給他聽…只是一時還沒想好以什麼樣的方式去面對…”

“這是我在其他人身上，從未遇到過的感受…它讓我有了直面過去自已的勇氣。”

“直覺告訴我…應該就是他了。”

鄭姐目不轉睛看著她，斟酌許久說道：“但是…你要知道，這方世界可遠比真實還要更殘酷得多的多…我們女性要想在這裡得到更好的生存條件，哪怕只是…像我和老葛這樣抱團取暖，也最好還是向上…”

秦嵐表情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以前的我…因為病，不敢也不想去耽誤別人…”

“而來到這裡之後，又因為自已的過去，把自已變成了一隻刺蝟，縮排佈滿利刃的殼裡，自我封閉舔舐傷口…”

說到這裡，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起來，“但是這次…我想試試。”

隨即又莞爾一笑，“畢竟，誰還對愛情沒個憧憬和幻想呢…”

鄭姐凝視著對面的秦嵐，見她此刻露出了那種自已此前從未見過的天真爛漫笑容，為她感到欣慰的同時，卻也仍然保持了憂慮。

她突然就湧出一股莫名衝動，想要親口告訴她——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但想了想，又強壓了下來。

也罷！

有夢想誰都可以了不起！

只是，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