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群山環抱、靜謐偏遠的山旮旯裡,隱匿著我們這個如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村後山,一座水庫宛如一面巨大的鏡子,平臥其間。這水庫承載著厚重的歷史,它是大集體時代全村老少揮灑汗水、齊心協力鑄就的碩果,自落成起,便忠實地履行著使命,為村裡廣袤無垠的農田輸送著生命之水,年復一年,滋養著這片土地上的希望與夢想。
然而,每逢夏日驕陽似火,炙烤著大地的時候,村裡便仿若被一層神秘且凝重的陰霾悄然籠罩。大人們總會神色慌張、語氣急切地叮囑自家孩子:水庫那地方邪性得很,千萬不能去游泳,水裡有水鬼,專抓活人當替身,只有換了替身,它們才能投胎轉世、重入輪迴。
猶記那一年,盛夏的酷熱如洶湧的熱浪,滾滾襲來,灼燒得大地都似乎要乾裂起皮。村裡幾個正值熱血方剛、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仗著自已身強體壯、水性卓絕,對長輩們苦口婆心的告誡全然當作耳旁風,壓根沒往心裡去。強子,便是這群毛頭小子裡最為莽撞大膽的那個。他生得虎背熊腰,平日裡在村邊的小河裡嬉戲打鬧,練就了一身令人豔羨的水上功夫,下河摸魚如同囊中取物,上岸捉蝦好似探囊取物,久而久之,愈發自信滿滿,總覺得這世上沒有他征服不了的水域,哪怕是那有些神秘莫測的後山水庫。
一日午後,烈日高懸,明晃晃的陽光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悶熱的空氣仿若凝固了一般,一絲風也沒有。強子扯著嗓子吆喝上幾個臭味相投的同伴,像一群偷了腥的貓,瞞著家人,躡手躡腳地朝著後山的水庫奔去。剛到水庫邊,那一汪幽深得仿若能吞噬一切的湛藍池水映入眼簾,大夥心底深處那僅存的一絲理智瞬間被酷熱衝得七零八落,稍作猶豫後,終究還是沒能抵住清涼池水的誘惑,紛紛三兩下扒了衣服,伴隨著“撲通、撲通”幾聲巨響,相繼躍入水中。
強子剛入水,起初還愜意地伸展四肢,盡情享受著池水帶來的清涼與暢快,仿若一條歡快暢遊的魚兒。可沒承想,片刻之後,他只覺腳下似有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如鬼魅般悄然襲來,猛地將他的雙腳緊緊纏住,而後以排山倒海之勢拼命往漆黑的水底拉扯。他驚恐地瞪大雙眼,眼珠子都快要蹦出眼眶,心臟仿若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拼命揮動雙臂,試圖掙脫這如噩夢般的束縛,嘴裡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同伴前來搭救。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他同伴剛一入水,竟也無一倖免,紛紛遭遇同樣詭異莫名的狀況。每個人都像是被一隻潛藏在水底的惡魔死死拽住,身體不受控制地被往深處拖,嚇得他們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慌亂之中,連滾帶爬、手忙腳亂地朝著岸邊撲騰而去。
當天夜裡,強子家就被一片愁雲慘霧所籠罩。原本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強子,此刻躺在床上,仿若陷入了一場永無止境的可怕夢魘。他臉色潮紅似火,滾燙滾燙的,高燒如熊熊烈火般持續不退,乾裂的嘴唇不時地顫抖,嘴裡還時不時胡言亂語,反覆唸叨著:“放過我,我不想死……”家人心急如焚,仿若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個不停,趕忙火急火燎地請來了村裡經驗老到、醫術精湛的赤腳醫生。
醫生匆匆趕來,先是神色凝重地為強子把脈,隨後動作麻利地打針、開藥,忙得不可開交。可折騰了大半宿,強子的病情卻如頑石般絲毫不見好轉,依舊昏迷不醒,嘴裡喃喃自語著那些讓人聽了脊背發涼的瘋話,每一個字都仿若一把尖銳的釘子,釘入家人的心中。
與此同時,詭異的陰雲仿若一張無形的大網,悄然在村裡其他人家上空緩緩鋪開。半夜時分,有人在睡夢中被一陣突兀而驚悚的拍水聲陡然驚醒,那“啪啪”作響的聲音,仿若就來自自家窗外咫尺之遙的地方。此人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起身檢視,然而,窗外唯有那夜色深沉如墨,仿若無盡的黑洞,透著股讓人不寒而慄的陰森,哪有什麼異常之物的蹤影。還有人起夜時,眼角餘光瞥見一個溼漉漉的黑影在自家院子裡如鬼魅般一閃而過,速度之快,仿若一道黑色的閃電,等回過神來,黑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滿心的驚恐與無盡的疑惑。
村裡的長輩們察覺到事情愈發不妙,紛紛心急如焚地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焦急商量對策。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寫滿了憂慮與惶恐,最終,眾人一致決定請一位在外頗有名氣、據說能洞察陰陽、驅邪避災的風水先生前來一探究竟。
風水先生應邀而至,他一襲黑袍加身,仿若從神秘的黑暗中走來,手中緊握著古樸神秘的羅盤,邁著沉穩而莊重的步伐在水庫邊緩緩踱步。他的眼神凝重得仿若能壓沉這片天地,如同那鉛色的烏雲,透著股讓人敬畏的威嚴。一圈下來,他輕輕嘆了口氣,臉色愈發陰沉得仿若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緩緩道出一段塵封已久、被歲月掩埋的往事:多年前,有個外鄉女人途徑村子,或許是趕路心切,又或許是對周邊環境不熟,不慎失足掉進了水庫。那時候,村裡交通閉塞,資訊不通,沒人知曉她的身世來歷,也沒人為她舉行超度儀式,她的怨靈便自此被困在了這片水域,在無盡的孤寂與哀怨中苦苦徘徊,久而久之,怨念深重,如今,是在尋覓替身,以求解脫。
村民們聽聞,心中既驚又懼,趕忙七手八腳地湊錢,買來香燭、紙錢,還有各類豐盛的祭品。在一個月黑風高、陰氣濃重的夜晚,全村老少齊聚水庫邊,舉行了一場盛大而莊重的超度儀式。大家誠心誠意地擺上祭品,點燃香燭,燒化紙錢,口中唸唸有詞,祈求怨靈安息,放過這些無辜的村民。
說來也怪,這場超度儀式過後,強子的病情仿若被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慰,逐漸好轉起來,不再胡言亂語,高燒也慢慢退去,直至完全康復。村裡的那些怪事,也仿若被一陣清風悄然吹散,不再發生。
從那以後,水庫依舊靜靜地矗立在村後山,滋養著農田,可孩子們卻對它敬而遠之,依舊不敢去游泳。而大人們呢,也時常在茶餘飯後,神色凝重地告誡後人:要敬畏生命,切莫輕易觸犯禁忌,否則,未知的恐懼隨時可能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