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群雄並起的同時,西秦卻是罕見地同仇敵愾,只為殲滅梁蕭,再瓜分利益。
這一切都在梁蕭的預料之中,包括江南軍閥對他的敵視。
沒有絕對完美的制度,他既然選擇了團結百姓的路線,自然要面對外界地主豪強的抵制。
好在徐州各地的百姓識字率已經今非昔比,對資訊的接受效率也大大提升,顯著提升了行政效率。
燕雲各地也在推行教導百姓識字的政策。
這本是輕而易舉的,只是舊時代總是有人恐懼民智漸開,妨礙他們壟斷利益,而梁蕭沒有這些顧慮。
鄴城軍營。
梁蕭確認最無缺率眾北進,並且鄴城的燕雲部隊已經能熟練守城,也立即調動一支萬人的天策軍北上。
滏口陘有靖雲生駐守,可以往北邊調動援軍,而鄴城過去的援軍則可以接替滏口陘的防務。
對於鄴城,拓跋穹已經束手無策,選擇以拖待變。
雙方領袖暫時也不再互通使節,而是等待南北兩地的訊息。
慕容氏雙雄也罕見地三緘其口,自始至終不曾反對與鄴城僵持。
燕雲之地遲遲不克,已經讓他們心急如焚。
比起梁蕭,他們更願意接受西秦佔領燕雲之地,至少以後還有掠奪的機會。
而梁蕭在燕雲之地推行的政策讓他們感到恐懼,簡直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而在雙方對峙的同時,拓跋穹的四百里加急快馬也抵達京城,向監國太子拓跋崢遞交拓跋穹的手諭。
拓跋崢立即派人通知拓跋倩影。
“讓我去前線擔任使者?”拓跋倩影有些茫然。
南王拓跋評名義上協助拓跋崢監國,實際上已經去接替武安君駐守南境,與江南的雲家對峙。
她也就成了父皇欽點的京中的唯一輔臣,除了輔佐皇兄,還兼顧制約和監督百官。
作為女子,這是她第一次大展身手,並且備受好評。
誰說女子不如男?
可現在她父皇卻要將她調往前線,還不能帶上秦都影衛……
“皇妹,只怕皇兄獨木難支啊……”拓跋崢的臉色有些蒼白。
他父皇這一番安排,說明對他這個太子更加放心,宗室已經無人能撼動他的儲君地位。
可是他還年輕,一直活在父皇的庇護之下,治國經驗遠不如父皇,難以服眾。
比起皇妹的制約,他更擔心在這裡無人支援。
拓跋倩影安慰道:“皇兄不必擔憂,各家重臣,尤其是武將,都已隨軍出征,只要你牢記父皇和丞相的教誨,有秦都影衛輔佐,何愁京師不定!”
拓跋崢無奈,只好放行。
當天,拓跋倩影便將秦都影衛的軍權移交給拓跋崢,第二天一早便動身前往朝歌,等候拓跋穹指示。
馬車裡,拓跋倩影望著手裡的秦都影衛統領的印綬,心情複雜。
以前,她是無比渴望權勢的。
但在昨天,她卻義無反顧奔赴前線。
因為與朝歌對峙的鄴城,有梁蕭坐鎮。
她父皇要她擔任溝通梁蕭的使者……
即使遠在千里之外,她也能從秦都影衛那裡瞭解天下大勢,自然知道燕雲之地的局勢。
那個男人,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征服了燕雲之地人們的心。
她從來不信史書記載的聖賢明君之事,認為其中多有粉飾,真相未必如文字記述的那般偉光正。
而今,她卻見證了一段註定流芳百世的歷史。
驅逐胡虜,收復燕雲,民心所向,豪傑歸附!
她很想見見那個把自己當做朋友的男人。
京城,秦府。
秦越正在檢閱秦昭柔記述的《武君列傳》內容,眉頭一皺,嘆息。
“柔兒,你怎就把自己勸他不吃肉的故事也一併記述,這對你可不好。”
當初,他的女兒於心不忍,勸梁蕭莫要殺生吃肉,被梁蕭教育了一頓,又被她大舅樂尊大師開導,自慚形穢。
此事若是流傳後世,難免讓她貽笑大方。
秦昭柔道:“史官秉筆直書,但終究是一家之言,孩兒只是希望對後人能有警示作用,身後之名無足掛齒。”
言訖,秦昭柔黯然垂下螓首,言辭懇切。
“在遇見他之後,孩兒才明白,過去的人生是何等荒誕可笑。”
秦越看在眼裡,同樣心生不忍,提醒道:“再過幾個月,你姐姐和表姐她們就要生產了,連你娘都在沛郡,你不打算回去看看麼?”
“我……”秦昭柔欲言又止。
秦越知道她不敢面對梁蕭和兩位姐姐,更希望早日修成史書,也不再勉強。
有一個瞭解武君的人協助記述,還能保持客觀公正,對修史也是大有裨益。
正在鄴城的梁蕭也收到了卓子房送來的訊息,瞭解了江南局勢,當即召集釋流雲等人。
“我軍鎮守燕雲,難以大規模抽兵回京,西秦似乎也有意讓我軍陷入防守燕雲之地的泥潭之中,諸位有何看法?”
釋流雲道:“不如從燕雲之地調本地精兵三萬,奔赴徐州,接受訓練的同時,也可以協防徐州。如此,等主公需要南下之時,也可以放心抽調更多的徐州部隊。”
群臣紛紛稱讚:“釋大人言之有理!”
梁蕭深思熟慮之後,也採納了釋流雲的建議,派人往河間等地送去公文,由梁品負責選調部隊。
畢竟徐州往燕雲之地調去了太多的天策軍,不能指望再從徐州本地徵兵。
如果不算琅琊,徐州的人口還不到燕雲之地的二分之一。
而燕雲之地的預計徵兵數量為二十萬,又有徐州部隊協防,抽調三萬南下也不成問題。
下午,長城口那邊也送來急報。
“稟報主公:匈奴右賢王從西秦借道返回漠南,當眾反叛新任單于羅滕,將羅滕陣斬,正式掌控漠南!”
梁蕭眉頭一擰,道:“想來,這也是西秦君臣的手筆。可惜,我與羅滕本就有殺父之仇,當時他是絕無可能歸降的,倒是讓右賢王有機可乘。”
於是梁蕭又安排燕州往長城口增派援軍,以防匈奴人翻越長城。
那裡不容有失,否則匈奴騎兵再一次長驅直入,會嚴重破壞燕雲各地的春耕和放牧。
梁蕭調兵的同時,燕雲各地也在遴選騎兵。
繳獲的匈奴戰馬,足夠梁蕭增設至少三萬精騎。
若是不考慮騎兵質量,還能再增設兩萬普通騎兵。
兵貴在精不在多。
五萬多名中原鐵騎,配合新式軍備,足以睥睨天下!
最無缺也陸續在常山與魏郡各處關外佈置好疑兵,共計四萬餘人,最終選擇重點進攻軍都陘。
十四萬主力部隊傾巢而出,猛攻軍都陘。
關口城牆上,天策軍與燕雲部隊同仇敵愾,共同抵禦來犯。
燕雲部隊負責常規守城,和操作回回炮等難度較低的軍器。
天策軍負責長弓、武君弓、神臂弩等弓弩。
軍都陘作為太行八陘之一,如今也是常山抵禦西秦的重要關口,即使城牆厚度不如鄴城,但勝在地勢險峻,能避免敵軍四面合圍的情況。
外面山路崎嶇,西秦的投石車也不好擺設,即使成功擺設,也可能被回回炮擊毀,或者被強弓勁弩射殺。
最無缺猛攻了一整天,在付出三千人的傷亡之後,也不得不鳴金收兵。
這裡的戰爭規模遠不如圍攻鄴城,損失也較小,他的部隊可以輪番進攻。
但是三千人的傷亡還是太多了,其中光是陣亡就超過兩千。
有天策軍協防,攻城的難度驟升。
當天下午,最無缺親自巡視軍營,慰問傷員,心情複雜。
軍都陘的守軍可能只有一萬左右,仍是久攻不下。
直覺告訴他,或許今年西秦已經沒有可能攻取梁蕭的一城一地了……
若是如此,宏圖霸業將成泡影。
西秦丞相已是白髮蒼蒼,比往日多了幾分憔悴。
“義父,明日應該繼續攻城,否則一旦秦勳抵達此地,我軍便更沒有可能拿下了。”梁拓提醒道。
最無缺只是微微頷首,道:“拓兒,為父身體不適,明日一早的攻城,就有勞你多多擔待了。”
梁拓欣然應允,看著最無缺落寞離去的背影,只覺得陌生。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義父即使年事已高,也始終是雄姿英發,泰然自若。
唯一一次被徹底激怒,是獨孤烈放行西域馬商。
事後的發展也印證了義父的憂慮。
梁蕭能夠殲滅匈奴單于數十萬之眾,那幾千匹西域好馬絕對是功不可沒。
戰場上,部隊潰敗之後,被追擊和自相踐踏導致的戰損可能比潰敗之前陣亡的還要多。
這也是騎兵對步兵的優勢,勝可乘勝追擊,敗可從容撤退。
最無缺回到軍營,走到臉盆邊,藉著燭光,低頭看著水中的倒影,臉上的憂慮又多了幾分。
“若是不能挺過去,我只怕也是時日無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梁拓接過最無缺的劍印,督軍猛攻。
新一批的攻城部隊猛攻軍都陘,但城內矢石如雨,西秦將士始終無法登上城牆。
除了匈奴人在邊境準備的物資,梁蕭還專門動員燕雲各郡,往各處邊關加送物資,尤其是箭矢和石彈。
梁拓今天同樣無功而返,不得不鳴金收兵,回去休整。
“今天傷亡只有一千八百,倒還好……”最無缺的嘆息難掩其中苦澀。
自古以來,攻城為下。
若是沒有天策軍,憑藉西秦主力之精銳,只要不計代價,拿下軍都陘不在話下。
可惜……
“丞相,最遲五日之後,秦勳應該會往此地增派天策軍。必須速取軍都陘!”眾將紛紛提醒。
最無缺鄭重點頭,安排眾將的攻城任務。
大軍團作戰,對指揮官壓力不小。
他年事已高,又長年操心軍國大事,已經經不起連日折騰了。
所幸的是,還有梁拓等人勠力同心。
第三天,又是梁拓率眾猛攻軍都陘。
回回炮與天策府弓弩交替拋射,輕易便摧毀了接近軍都陘的投石部隊和雲梯部隊。
“為何守軍的弓弩和石彈更加兇猛了?莫非天策軍已經抵達軍都陘?”
梁拓察覺不對,立即派人通知最無缺。
最無缺親自登上高地,觀察遠方的攻城情況。
“前面兩日,敵軍每日拋射的弩矢和箭矢,超過三萬。今日規模應該超過一倍。”梁拓解釋道。
最無缺眉頭一皺,不得不下令鳴金收兵,同時派人探查情況。
夜深人靜時,最無缺安排在東南方的探馬來報。
“丞相,我軍細作送來訊息,常山各地正有大量的兵員和物資正在運往軍都陘等邊關。軍都陘守關之人,乃是渤海起義軍首領,越定國!”
越定國!
最無缺的臉色更難看了。
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西秦唯一的常山降將蔣正,正是死於此人之手。
據說此人可是身先士卒,親冒矢石,第一個登上城牆,硬生生為義軍殺出了一條血路,得以陣斬蔣正。
毫無疑問,梁蕭得到了燕雲豪傑的鼎力支援,得以迅速坐穩燕雲之地。
這種悍不畏死的勇士,除了可以服眾,還能有效提升軍隊作戰的積極性。
只是……
“我曾聽聞有勇無謀,不知又是何人指點他守城?”
探馬答道:“據細作回報,應該是傳聞中的墨家鉅子!”
墨家鉅子!
最無缺眼神一僵,一言不發,讓探馬下去休息。
當年西秦將士在徐州屠城的報應,終究是應驗了。
那對師徒,當時秉持大義而來,無論如何是不能死的,他的陛下甚至擔心有匈奴人刺殺他們,再嫁禍西秦,還專程派人盯著他們,直到他們離開西秦勢力範圍。
如今,墨家鉅子及其弟子慕凌生,不能為西秦所用,反成了西秦大患。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最無缺哀嘆之後,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他感覺身體快要堅持不住了,必須儘快休息。
梁拓接過了全軍指揮權,負責每日攻城。
直到第三天,慕凌生帶來秦勳調配的三千天策軍,抵達軍都陘。
城內的矢石交替拋射,比往常更加激烈。
關外道路崎嶇,也嚴重妨礙了西秦部隊的攻城。
梁拓察覺情況不對,終於不得不放棄攻城,去請示最無缺。
“義父,轉攻其他關卡麼……”
PS:兩章合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