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道士說完後。

眾人不約而同望向五彩斑斕的琥珀。

想要確認蠱神的狀態。

蠱神依舊安安靜靜沉睡在其中，沒有一絲一毫復甦的跡象。

就在眾人稍微鬆懈之時。

四周開始以極快的速度瀰漫出黑霧，包裹著平臺周圍。

神墓又一次止不住的顫動起來。

看著周圍的黑霧，柳三娘心頭一震。

低聲與劉幽州說道：“是最原始最純粹的巫蠱之力，是蠱神的力量沒錯。”

劉幽州運轉氣機，顯現出他那柄青銅材質的長槍，拉著柳三娘找到沈秋分等人。

二人之間，不必多說，柳三娘已經懂了劉幽州的意思。

周身上下寒氣繚繞，時刻準備死戰。

一道聲音傳出，迴盪在蠱神墓之中。

這道聲音很特殊，夾雜著威嚴的男聲和魅惑的女聲。

“你是何人？”

年輕道士恭恭敬敬做了個道門稽首：“貧道陸離，為降魔除惡而來。”

突然傳出不屑的聲音，整座神墓迎來前所未有的顫抖。

“放肆！你是陸離，那我是誰？黃口小兒，貽誤本座進補的大好時機，還揚言要降魔？”

激烈顫動下，兩名手下沒站穩，不慎掉落而下，生死不知。

年輕道士神色不悅，一腳重重跺向平臺，“給我安分些！”

沈秋分只覺得神墓好像被陸道長這一腳跺的下沉了一些。

然後真就紋絲不動。

眾人這才得以穩住身形。

“哦？偽玉璞。”

黑霧凝聚出一個人形，是那個早已斷氣的老道士模樣。

他看著平臺之上的眾人，眼神貪婪，像是在看一頓美味佳餚。

老道人突然出手。

一隻豔鬼發出銀鈴般的小聲朝年輕道士襲來。

年輕道士大袖一甩，拍散飛來的豔鬼。

豔鬼炸裂開來，下一秒幻化為無數鶯鶯燕燕，繞著眾人周圍遊蕩。

年輕道士似乎早就有所防備，雙指掐訣，嘴中唸唸有詞。

在眾人腳下生出一個圓形法陣，法陣之中無數把飛劍飛出，追擊那些遊蕩的鶯鶯燕燕。

一聲聲淒厲聲傳來，很快將鶯鶯燕燕們斬殺殆盡。

法陣之中，再無陰物。

年輕道士不打算就此停手，眼睛微微閉起，再次掐訣。

身後空間撕裂，一把道氣縈繞的巨大銅錢劍顯現。

睜開眼睛，眼眸之中，早已盪漾著純粹金光。

年輕道士大喝一聲，“去。”

銅錢劍如獲敕令，徑直朝老道人飛去。

老道人一揮手，渾身上下縈繞著煞氣金甲神將出現，就要硬接下這一劍。

誰料年輕道士早已經化作一縷金光，跟隨在銅錢劍之後，近身老道人。

銅錢劍一件穿透金甲神將身軀，而年輕道士，一拳正對老道士面門。

老道士被打飛出去，倒飛途中，身形消散，融入在黑暗之中。

黑霧如海浪般將整個平臺裹挾在其中。

好在有柳三娘和劉幽州為眾人護陣，平臺安穩落入空曠空間。

黑霧之中，可見度不足一丈，只能勉強靠著各自手中的法寶華光照明。

如同墜入黑暗，陷入永夜。

眾人頭頂方向，突然無數驚雷炸響。

一粒金色光輝出現在黑暗之中，下一秒，金光炸開黑霧，磅礴道氣震碎黑暗。

只見年輕道士高高懸停在半空，眉心多出一點紅。

他手握拂塵，擔在手臂之上，另一隻手捏著一團滋滋作響的雷電。

黑暗散去後，老道蓬頭垢面，衣衫襤褸。

“貧道這雷法滋味如何？”年輕道士俯瞰著老道人，繼續說道：“莫說如今我們都只是玉璞境，就算是巔峰時期，地仙的你，我也一樣拿捏。”

老道人發現自己的每一步，或者說每一道術法，眼前這個年輕道士都能想到破解之法，他氣急道：“你究竟是誰？”

年輕道士收回手中那團驚雷，一甩拂塵，緩緩開口。

“我即是你，或者說，你即是我。你可還記得，我們當初為什麼會來到蠱神墓？”

老道人皺眉望向年輕道士，二人對視。

似乎在年輕道士臉龐，看見了少年時的自己。

一些塵封的記憶開始湧上心頭老道人腦海。

年輕道士繼續開口。

“給你講一樁舊事。大約在兩千年前，我...呃不，應該是我們。”

“我們為除惡而來，可進入神墓後，我們的貪念被無限放大，本應該早早羽化的我們，靠著坑害前來神墓尋找機緣的人，吸食他們的修為，維持著最後一口氣，我們則以陰身狀態存活於世。”

“邪惡和貪念不能時時刻刻控制我們，千百年來，也會短暫的清醒，於是每當清醒之時，就會想方設法，向外傳遞訊息，又或是分出一縷善意的神識，成為人間一個分身，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神墓，終結我們的惡行，不在為禍人間。”

“可畢竟是微弱的分身，往往才離開神墓，就忘記了自己的使命，成為人間的一份子，再也醒不過來。”

“兩千年了，我們分出無數分身，一次一次的嘗試。終於，我夢醒了，於是來到神墓，親手掐死曾經的自己。”

老道人頭部傳來刺痛，大批記憶湧入。

他瞪大眼睛，神情痛苦道：“不，絕不可能。”

就在這時，老道人耳邊響起一個邪魅的女子聲音。

“吃掉他們，我們就能重塑肉身，避開天道壓制，獲得自由，還在猶豫什麼，快動手！”

老道人聞言，貪念再起，失心瘋般看著年輕道士。

“妖道閉嘴！”

周圍黑霧四起，老道人消散在黑霧之中。

下一刻，黑霧開始凝聚成型，一尊高達百丈的漆黑法相顯現，竟是直接頂破了蠱神墓。

一抹月色照入神墓之中。

沈秋分透過窟窿，望向天幕。

皓月當空，終於重見天日。

他連忙找到自家大哥，或許能夠趁著這個機會，逃離神墓。

劉幽州思路一直很清晰，這場戰鬥不是他們這個層次能夠參與的，也絕對不能看熱鬧。

與柳三娘傳音秘密商量之後，決定等雙方開始動手，就乘機離開。

就在這時，年輕道士傳音眾人。

“諸位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送你們先行離去。”

年輕道士的言語如同定心丸，讓眾人安心。

年輕道士並未急於出手，因為他想起了師尊曾經教導他的話。

致虛極，守靜篤。

看向那尊漆黑法相，搖頭嘆息。

“憐道途矇昧，大道無情，可嘆可嘆。”

他咬破手心，一滴鮮血進入眉間。

先前的眉間一點紅，變為金色。

他在身前空中繪製出一個兩儀圖，最後輕輕一點，語氣平緩，卻有振聾發聵道：“陰陽動，以化永珍，身外法身，顯！”

同樣一尊高達百丈的金身法相顯現。

一拳碎開層層神墓。

一腳踏出，隨意便撞到一座山峰。

這尊法相渾身散發耀眼金光，微閉雙眼，俯瞰著人間，看似有情，實則無情。

手持拂塵，身後忽明忽暗顯現著兩儀圖，周身道氣縈繞，似乎能蕩碎一切邪祟。

如果說老道人是人性惡的一面，那麼年輕道士就最為純粹的善。

純粹的善念之中，也有惻隱之情，如嘆息惋惜走上歧途的自己。

純粹的惡念之中，也有向善之心，如身處極惡，卻能一次次釋放出善念的老道人。

正如兩儀圖，沒有絕對的黑，亦沒有絕對的白。

不知怎的，這種一輩子不知能見機會的戰鬥，並未引起沈秋分太多的注意。

他有些分神，一直回想著一路上發生的種種，看著眼前一正一邪，一黑一白的兩個人，心有所悟。

突然脖頸出傳來一陣刺痛。

他回過神來，下意識拍向脖頸，有些無奈。

果然蚊蟲是最讓人討厭的東西。

年輕道士飛昇至半空之中，任由大袖飄搖。

不知何時，他的手中已經多出一把金光凝聚而成的長劍。

一手捏雷，一手持劍，身後法相亦是如此。

年輕道士平靜開口。

“今日斬你神形，明我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