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波沒有要找茬的意思。
沈墨染也沒再糾纏,示意許星瀾他們快點走。
追了大半個時辰,已經快要跟上蕭家軍的隊尾。
果然看見那幾個穿紅袍的太監騎著馬,阻隔在軍隊與流民之間。
看見有人牽著馬車趕了上來,有幾個已經拔出了佩刀。
許星瀾跟沈墨染商量之後。
決定就保持這個距離遠遠跟著。
到了日暮時分,行軍一天的蕭家軍終於安營紮寨。
沈墨染他們也停了下來,準備生火造飯。
流民隊伍已經落在後面,但走的快的也沒落下太遠。
還能看得見火光,聽得見人聲,大約也就一里開外。
“那個……
沈姑娘。”
路清川搓著兩手。
原本就滄桑的臉上此時又多了幾分疲憊,小心翼翼的湊過來。
“前幾日走在流民隊伍裡,我們都不敢做太好的飯。
今日既然已經出來了,我能不能……”
他說著面露難色的轉頭看了眼車內。
“能不能燉點雞湯?
雲書她已經好幾日沒怎麼吃東西了。”
沈墨染有點無語。
之前她說那話也不過好心提醒。
如今路清川如此小心來問,倒好像她是發號施令一般。
“路叔請便就是。
我不過順嘴一提,聽不聽由你!”
路清川是路家家主,曾經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
只是突然遭難,打擊得他六神無主。
如今又還有個驚嚇過度的女兒需要照顧,他總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哎。
那就多謝姑娘體諒!”
他朝沈墨染拱了拱手,臉上笑意勉強。
沈墨染心裡也有點不太舒服。
她和路家搭夥,不過是看中許星瀾的功夫。
結果路清川什麼事兒都詢問她的意見,倒好像她強人所難了一樣。
“許大哥,那路姑娘一直都這樣嗎?”
如今既然已經繫結在了一塊,再說分開也不太好。
就要多瞭解一下,看看以後該怎麼相處。
許星瀾嘆了口氣。
“哎!
其實雲書以前是個可活潑的小姑娘了。
對路兄也很依賴。
只是路家突遭變故,又得知路兄他……”
他搖了搖頭:
“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也覺得路雲書這樣實在有點難辦。
但最難的還是路清川。
同樣受了那麼大的打擊,還要硬挺著照顧癔症的女兒。
沈墨染倒不是嫌麻煩。
就是覺得她好好一個大活人,整天自閉不說,還老是讓自已老爹操心。
每日的飯食都是做好了端到車上去,不可口的還不吃!
就有點——矯情!
要是太平日子也就罷了。
路家家世好,想嬌養著也就嬌養著。
可在這樣的逃荒路上,她若一直這樣豈不是拖後腿!
“常伯伯,您看了那麼久的醫書,可有對路姑娘這種症狀的方子?”
沈墨染想法很簡單。
既然有病,那就治病唄。
老這樣大家都難受。
常煙客聞言捋了捋鬍子。
路雲書的情況他早就瞭解過了,覺得大約是能治好。
但他一個製毒的,學醫也不過才月餘,不敢託大。
如今被沈墨染問起,他只道:
“具體病症,得望聞問切,診斷之後才能知道。
老夫不敢妄加斷言。”
這段時間吃食不短,常煙客似乎又養回來一些。
此刻他面部飽滿容光煥發,再捋著鬍子自稱老夫,就顯得有些違和。
但沈墨染覺得此時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對著身後另起爐灶準備給女兒燉雞湯的路清川說:
“路叔。
你願不願意讓常伯伯試試?”
“啊……?
好,好啊。”
路清川笑容生澀的應道。
然而,常煙客最終也沒給路雲書看成病。
因為他剛一上車,路雲書就爆發出一陣尖利的喊叫聲:
“啊——
你走,你走!
我不要看醫生!”
常煙客無奈,只能下來了。
路清川滿臉歉意。
“對不住,常先生。
雲書她……
被我們慣壞了!”
許星瀾又是搖頭嘆息。
“哎……
路兄要是在,看見他放在手心裡寵的妹妹如今這樣,不定怎麼心疼呢。”
可惜他是個外男。
要顧忌男女大防。
不然他就代替路兄好好寵他妹妹了。
“路公子以前很疼他妹妹嗎?”沈墨染問。
“那還用說。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知道一個當哥哥的,竟然能對妹妹這麼好!
以前在軍隊,我和路兄在同一個營帳。
他發了軍餉從來不會亂花,每次上街遇到好吃的好玩的,總是買下來留著回家給他妹妹。
什麼時興的珠花啊,新上的水粉啊,好看的胭脂啊……
好多都是我沒見過的女孩玩意兒。”
許星瀾笑笑:
“我有次嘲笑他。
你們家不是富商嗎,你妹妹還缺這些?
他一臉傲嬌的說,那不一樣。
知妹莫若兄,只有他才知道他妹妹適合什麼樣的裝扮。”
“若是有機會回家探親,他也從來不跟我們這些同袍出去野。
總是在家照顧粘人的妹妹……”
“我有時候都在想,若我是他妹妹。
一定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兒!”
許星瀾自嘲的笑著。
沈墨染也很羨慕。
她自小孤苦一人,從來沒想過有這樣一個會照顧人的哥哥會是什麼感覺。
不過,路雲書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也可能跟她哥哥的離世有關。
整天被她依賴著的哥哥突然沒了,心理承受的打擊的確是夠大的。
兩人正聊著。
突然聽見後方的流民隊伍裡傳來一陣騷動。
夾雜著呵斥和慘叫的聲音。
好像是什麼人在搶別人糧食,而且被搶的人數還不少。
“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許星瀾立刻站了起來。
那邊剛安撫好女兒情緒的路清川,又趕緊將他攔住了。
“許少俠!
正值多事之秋,咱們既然走出來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他那已經創痕累累的心臟,實在經不起任何風波了。
許星瀾雖然是個外人。
但他和女兒可都指望著他呢!
許星瀾轉頭看了看沈墨染,徵求她的意見。
沈墨染不想表態,直接站起身幫白素素燒火去了。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會招埋怨。
他看著路清川那半是懇求半是期待的臉色,又想起死去的路昭。
終於收回了邁出去一步的腳。
“罷了。
路叔說不去就不去吧。”
那邊人太多了。
他也確實管不過來。
沈墨染邊燒火邊往那慘叫聲不斷地流民營地望去。
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怕只怕那鬧事的貪心不足,搶完了流民就要來惦記他們了。
只是聽這動靜愈演愈烈,是誰這麼大膽子鬧這麼大?
林波他們嗎?
倒不像是有這樣魄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