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緊繃的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日沈墨染早早醒來，想追隨前面的部隊，離那幫流民越遠越好。

可是蕭家軍卻與昨天不同，遲遲沒有拔營。

沈墨染納悶的朝前看。

只見隊伍前頭，蕭羿的馬車上有人急促的上上下下，還有帶著藥箱的軍醫進進出出。

紅衣太監等的不耐煩，催馬過去問是怎麼回事。

不多會兒便罵罵咧咧的回來。

附在領頭太監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陣。

那系一條寶藍披風的領頭太監吳全，卻是微微一笑，道：

“如此，也省的乾爹再麻煩了。”

彙報的太監滿臉愁容：

“可是聖旨……”

“聖旨也不過是個藉口，你以為聖上真在乎他什麼時候到建州？

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他們聲音不大。

卻順著清晨的風清晰的傳進了沈墨染的耳朵裡。

她朝著蕭羿的馬車張望了一下，心道不好。

難道蕭羿，命不久矣了？

前面的軍隊不開拔，後頭的流民很快就要追上來。

沈墨染心內有些著急。

昨晚上傳來的那些動靜，可不怎麼好啊。

沈墨染背上一個鋪蓋卷，讓其他人等在原地，她試探性的往前走。

若是能跟軍隊並行。

就算是流民追上來，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而且她也想找機會去看看蕭羿的傷情。

然而她只往前走了幾米，離那幫騎馬的太監還有一丈之遙的時候。

他們又齊刷刷拔出了刀：

“什麼人？

軍隊行進，閒人迴避。

若敢違反，格殺勿論！”

吳全冷著臉道。

沈墨染只得停步，用哀求的口氣說：

“各位大人，我們車上有人病重，急需到前面的市鎮看大夫。

煩請通融通融，讓我們先過去吧？”

流民群裡互相殘殺，人吃人的景象她見過不少。

可不想被那些沒了口糧的流民追上。

然而對面的太監一點要通融的意思都沒有，依舊冷著臉涼薄至極。

“不管你是看病的還是奔喪的，前面軍隊是趕去建州抵抗胡虜的，耽誤了行軍，你一家人的命都不夠抵。”

沈墨染直想翻白眼，她一家子平民，做什麼能耽誤了行軍？

但看那些人氣勢洶洶，還是耐著性子求情：

“我等保證不耽誤軍爺們行軍，只想借條道，從邊上過去就行……”

吳全已經沒了耐心，甩手扔了個什麼東西在沈墨染腳下，怒道：

“再敢聒噪，下一次就打在你臉上！”

沈墨染低頭一看，是一枚四面開刃的十字飛鏢！

正紮在她腳尖一寸處，差一點兒就要釘在她腳上了。

她嚇了一哆嗦，趕緊閉上了嘴。

好在前面的軍隊沒等太久。

等那揹著藥箱的軍醫搖著頭下了馬車，前面就有人來稟報，說可以開拔了。

吳全不耐煩的揮手：

“告訴他們快點！”

若是蕭羿死了，大家也都省的麻煩。

可他硬挺著不死，就只好催著他趕緊趕路。

沈墨染怕其他人趕上來，急忙招呼家人往前走。

“沈姑娘，你著急往前走，可是有什麼顧慮？”

許星瀾看到了剛才的情景，忍不住過來問。

沈墨染嘆氣。

“後頭的流民都沒了糧食，這周邊又山高崖陡，水流湍急，弄不到吃的。

人餓極了的時候，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來。”

許星瀾曾經從重災區走過，當然知道那裡的流民都發生過什麼事。

此時經沈墨染提醒，才注意到這裡的地勢的確險要。

右邊的山崖是齊刷刷的斷層，目測得有十丈高。

左側的大河波濤滾滾，深不可測。

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平安涉過，更別說從裡面捉魚了！

這情形，的確是不怎麼好。

“早知道，就不跟著軍隊一起走了。”

可是不跟軍隊走，又能去哪裡呢？

豐州被搶，肅州不容，中原地區又到處天災。

路家雖有馬車有糧食，可也不能維持很久。

終究是要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的。

“虧著這天氣還好，要是再趕上颳風下雨，這種鬼路，少不得要落石塌方！”

說的沈墨染心中一驚。

他們從肅州往南走了五六天了。

已經穿過了豐州地區，進入到雲州地界。

她看過許星瀾給的路家地圖，雖然關於這邊的記述不太多。

但位置上已經是南方了。

地圖上寫著這樣一段話：

“南方溼熱，入夏多雨，常有山洪，泥石塌方，官路亦不好走……”

此時已是農曆的五月末。

天氣已經很熱，空氣中的溼度也在漸漸上升。

作為一個曾在西南山區長大的人來說，沈墨染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雨季。

就快來了。

她回頭看了眼似乎已經趕上來一點兒的流民隊伍。

只期待著能快點走出這段逼仄的峽谷地區。

今日的行軍速度依舊很快。

沈墨染時不時拿出路家地圖觀看，想知道還有多久才能走出這條峽谷。

可這裡只標註了一條官道，指明穿過雲州可以到達建州。

但對於官道兩旁的高山和大河，卻沒有特別標記。

“西南這一帶屬於大黑山腹地。

山高路陡，災害又多，十分不好走。

所以路家祖上很早就告誡後人：

寧出涼州關，不去建州邊。

是以路家地圖對這邊都沒什麼記述。”

路清川看著沈墨染手中熟悉的地圖，感慨著說。

路昭去找同袍許星瀾的時候，身上帶著地圖。

許星瀾也曾對他說，把地圖作為酬謝，送給了幫忙收殮路昭屍首之人。

所以他看到沈墨染拿著地圖，並沒有很驚訝。

見沈墨染不解，他又解釋。

“出了涼州關，就是胡人領地。

那裡雖不發達，但牛羊馬匹和皮革，卻是首屈一指的好。

而且草原上缺少鹽巴和茶葉。

若經營得當，避開戰亂，商隊就能穩賺不賠。

可建州這邊，到處是高山大川。

雖然這樣的山林中出產很多稀有藥材，但鮮有人敢冒被蛇蟲猛獸襲擊的危險上山採藥。

所以若來這經商，多數是無錢可賺。”

沈墨染點點頭。

大周的地理條件跟現代的華夏有些相似。

就比如這西南，也是氣候溼熱多雨，又多高山大川。

只是現代科技發達，道路四通八達，帶動偏遠地區的旅遊業發展。

若換做以農業為主的古代，確實不是宜居首選。

……

接下來幾天，軍隊走走停停。

可能因為蕭羿的身體確實不大好了。

也可能他故意拖延時間等後頭跟著的流民。

沈墨染焦急的綴在後頭。

眼看著流民不遠不近的跟著。

每天都會傳來打鬥嘶喊之聲。

彈盡糧絕，他們似乎已經在互相殘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