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先去了錦鑫坊，待了許久，才出來。

時至亥時，何光又來到了陽春坊，聲聲慢。

李洛清開心地將他迎進屋裡，“光哥，今天怎麼有空來呀？”

“洛兒！不泡茶了，你也坐。”何光讓李洛清也坐過來。

李洛清聽話地坐過來，笑眯眯地看著何光，“吆，這是有事兒呀？”

何光將發現密室的事情告訴李洛清，“那個紅色人臉面具，是燭龍沒錯吧？”

李洛清起身拿來《山海經》，翻了幾下，找到了關於燭龍的描述，“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燭龍。”

“直目正乘？”何光重複道，“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他的眼睛是直上直下的。”

“對對，我說那個面具有哪裡不對勁，就是那個眼睛。”何光輕輕拍了一下桌子，“肯定是他了。”

李洛清點點頭，“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但他真的出現了……”

“還有別的事嗎？”聰明的李洛清明白，只是這個事情，何光不會特意過來的。

“還有……”何光遲疑了一下，“我得去趟東塞。情報說，黑衣人是朱思業派來的。已經回東塞了，我先去探探路，準備抓捕。”

“如果是朱思業的話，也講得通。畢竟當年他是爹的心腹，而且建立山海營，好像還是他的主意呢。”李洛清回想著，“可……他不至於刺殺劉元慶吧？”

“權力會讓人改變的。”何光笑著，又悄悄說，“為了爭帝位，連父子兄弟都會相互殘殺。”

“真是可怕，我就是搞不懂。”李洛清憤憤不平，又佯裝生氣地看著何光說，“可能是男人天生就是笨蛋加壞蛋！”

“那可不能這麼說，你看看史書上，那些後宮妃嬪，不一樣為了爭權奪利，不擇手段嗎？”何光裝作詫異地擺手。

“哼！”

“那害起人來，簡直……”何光回憶著，“記得第一次看呂后殘害戚夫人，給我嚇壞了。要知道，我也是打過多少硬仗的兵了，還能被嚇到。你就說，呂后這女人，可怕不可怕？”

“行行行，可怕！”李洛清譏諷道，“你比她兒子強，沒被嚇死！”

哈哈哈，兩人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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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多久回來呀？”李洛清悵然若失。

“這可不好說，短了一兩個月，長了三四個月？”何光估計說。

“我還是泡茶吧。”李洛清感覺自己的眼淚要泛出來了。

這次何光沒有阻攔。

兩人喝茶、聊天、說笑了一會兒，何光起身告辭。

李洛清手捏著衣角，站起身來，想說什麼，卻沒有張開口。

眼看著何光走到了門口，李洛清疾跑兩步，幾乎是撞在何光身上，然後緊緊地從後背抱著他。

“光哥，今天別走了。此去東塞，生死難料，我要把我給你。”淚水劃過李洛清那美麗的臉龐。

何光怔怔地站在那裡。

李洛清越抱越緊，就像自己要去赴死一般。

終於，何光決定轉身，他將李洛清擁入懷中，淚水亦流了下來。

造化弄人。

兩個優秀的年輕人，跨越了身份地位的阻礙，從喜歡到傾慕，從愛慕到分離。

而突如其來的變故，又讓兩人變成相依為命的人。

就是這樣的，兩個相互愛著的人，終於第一次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兩人抱著哭了一會兒，又相視而笑。

哭哭笑笑好一會兒，終於平靜下來。

何光依舊抱著李洛清，如此甜蜜，這是他三十多年中最幸福的時刻。沒有之一。

一種隱退的念頭湧現出來。只要離開天龍府，離開瑞京城，他就可以和自己的愛人過上世界上最美好的生活。

然而，何光心中被李奇光灌輸的那種忠君愛國的精神，又強迫他不能墮於兒女情長之中。

何光第一次感受到了，思想衝突的痛苦。

逐漸從甜蜜中清醒過來的何光依然只是緊緊地抱著李洛清，心中的決定已然下定。

“洛兒！”

“光哥！”李洛清近乎迷醉地倚在何光的懷裡。

何光將李洛清推開，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光哥要對得起你，對得起大帥。所以，我要保你的清白！”

看著李洛清要急，何光接著說，“我保證，這次從東塞回來，我要娶你！你願意嗎？”

李洛清臉上飛滿了紅霞，讓她更加嬌豔動人，“我願意嫁給你。但我不願意等你從東塞回來！”

何光本來想開玩笑說，這女子，咋這麼不自重呢。但是，李洛清之所以是奇女子李洛清，不就是因為她那特立獨行的思維和行動嗎？而且這些年來，她已經收斂太多太多了。

“可是，萬一我回不來呢？”何光問道，“我不能耽誤你。”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李洛清不管那麼多，又抱住了何光，“光哥，我問你，這麼多年，是不是我一直在啟發你？”

“是呀，你讀書多，懂得多。”何光笑著。

“這事兒，你是不是得聽我的？”

“這……我理解你，可別人不會理解你呀。這事不能聽你的！”

“那我告訴你，你要是回不來，我也不活了。你信不信？”

又來了，何光最怕李洛清說這種喪氣話，“好好活著多好呀！”

“這世道，怎麼好好活著？”這次是李洛清主動離開了何光的懷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老百姓，難有活路。而像我爹這樣胸懷天下的官員，卻無法被容納。近沒有活路，遠沒有期盼，如果再沒有個知心人，活著幹啥？”

“如果我沒了，總還會再遇到的，優秀的人還有很多呀！”

“你覺得，我揹負著你們的魂魄，能夠怎樣地幸福生活？”

這個問題是何光無法回答的。李奇光滅族對於何光，和對於李洛清，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事情。何光明白，他永遠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他能做的只是，也只能是，靜靜地，緊緊地，守護。

“光哥，你喜歡我嗎？”李洛清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何光。

任是何光再堅定，也無法抵擋了。

就在何光想要擁吻李洛清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陣陣尖叫聲。

“救命呀！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