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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人魚、巫女

“真是的,爸爸你振作一點嘛!”

毛利大叔靠在服部平次的肩上,腳步虛浮,毛利蘭架著他的一邊胳膊,無奈地抱怨道。

柯南看著那幅荒唐的畫面,嘴角扯了扯。

他雙手插兜跟在幾人身後,就聽到福山祿郎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君惠......”

他叫住島袋君惠,引得她疑惑的回頭。

似乎在猶豫著措辭,他閃開目光,微微偏過腦袋,看上去有些沒底氣。

“那件事情你考慮過了嗎?”

良久,他彷彿堅定了決心,眼神不再躲閃,而是正視著島袋君惠,沒有絲毫偏移和躊躇。

“我是認真的。”

“祿郎......”島袋君惠見他那副模樣,愣了一瞬,隨後主動躲開視線,沒有與他對視。

她臉上是一種複雜而委婉的淺笑。

“不行的。”

“這樣子對不起死去的壽美。”

她忽然頓了頓,又有些許釋然地望向小島中央那座露出屋簷一角的神社:“而且這座島還需要我,我不能就這樣離開這裡。”

“對不起......”

這句抱歉的尾聲有些酸澀,仔細想想,單是這兩天,她就因為不同的理由對別人道過很多歉了。

但這些理由最終又指向的是同一種心情。

福山祿郎的眼眸低垂,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慢慢轉過身去,走回了靈堂之中,背影有些寂寞。

彷彿被神明拋棄的信徒。

無處可去,無物可依。

柯南將這兩人之間古怪的氛圍盡收眼底,他推了推眼鏡,鏡片上閃過一道白光。

幾人向著神社進發。

由於要照顧醉酒的毛利大叔,所以島袋君惠特意放緩了腳步。

毛利蘭和遠山和葉也藉著這個機會和她聊了起來。

自然少不了問到剛剛的福山祿郎。

可不要小看女高中生對氣氛的敏感程度啊!

“感覺福山先生和君惠小姐感情很好呢。”

毛利蘭試探著感慨道。

島袋君惠面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恬淡地微笑:“因為我們一起長大,還上了同一所大學嘛。”

“不只我和祿郎,紗織、壽美還有奈緒子也是一樣,我們都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

“原來你們直到大學畢業都在一起啊?”遠山和葉驚歎道。

“嗯,而且因為都很愛看電影的緣故,我們還在大學裡成立了電影社,大三那年還胡鬧著拍了一部叫做《比丘尼物語》的電影呢。”

島袋君惠臉上浮現出追憶的神色,看上去很是懷念那段時光。

“當時參加比賽時,還拿到了第一名,搞得大家都激動不已,甚至開玩笑說要進軍好萊塢。”

“聽上去真好......”遠山和葉羨慕地拉長語音,雙手背在身後,幻想著自已以後的大學生活會是怎樣的多彩。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偷偷瞄了一眼吃力架著毛利大叔的服部平次,俏臉一紅,微微低下了頭。

“是啊,那段日子很棒呢......”

島袋君惠眉眼中顯出一抹悵然:“可是,最後大家還是無法割捨這座小島,回到這裡來了。”

“紗織和奈緒子在一家小小的禮品店裡擔任店員,壽美則是在碼頭為本島來的遊客充當導遊。”

“祿郎隨著他爸爸出海,成為了一名漁夫,而我也回到家裡,跟著祖奶奶學做巫女。”

“轉眼這樣的日子都過了三年。”

“而且大家都沒有想到,最後壽美和奈緒子會遇到這種事情......”

不知為何,聽到她的話,毛利蘭和遠山和葉的心中都有些堵得慌。

氣氛一時有些沉重。

島袋君惠似乎注意到了這點,提起精神笑了笑,指著已經不遠的神社道:“馬上就要到了,大家再加把勁吧。”

......

“外務大臣、內閣秘書,甚至還有很多不久前才退休的老傢伙麼......”

亞當藉著手電筒的亮光,翻看著名冊上近幾年來到訪人魚島,參加過儒艮祭典的大人物,嘖嘖稱奇。

他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

“不過老闆還真是沒說謊呢,這五年來他一次不差全都來過哦。”

看著每一年名冊上雷打不動的詹姆斯·萊克特的名字,亞當自語道。

“怎麼樣,要幫他消除掉嗎?”他對著耳機中的諾亞問。

“應該不用吧,教授如果想要抹除這些痕跡應該很輕鬆,也許是故意留在這裡。”諾亞不太確定地揣測著教授的心理。

亞當斟酌了片刻,還是決定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反正老闆沒有要求,就順其自然吧。

“不過還真是厲害啊。”

他輕手輕腳地將名冊放回櫃子中,與原本放置的位置完全重合,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然後起身打量起了這間老舊的屋子。

“不僅真的營造出了兩個人生活的痕跡,而且還在床上用道具假造出了祭司在睡覺的景象。”

他輕輕拉開房間的木門,看著矮榻上那隻瘦小的身影,走近便看出被褥底下並非真人。

“那個姑娘說不定意外地有演員的天賦哦。”諾亞在耳機中這樣說道。

亞當虛著眼:“你才多大,這樣稱呼別人......”

“人生和人工智慧生加起來,可是也有二十三歲哦!”諾亞的聲音很得意。

“......”

亞當正欲說些什麼,忽然一陣窸窣聲響從隔壁傳來。

他連忙屏息,將手電筒關閉,從木門的縫隙之間看出去。

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從窗戶爬進來,手腳在翻越之時滑了下,讓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呼。

“呃啊......”

黑影很快又爬起來,摸了摸自已的腰,連滾帶爬地摸到先前亞當翻看名冊的櫃子,將其開啟。

隨後他驚喜地“哦”了一聲,從其中拿出最上面的那本名冊抱在懷裡,劫後餘生般長出了一口氣。

月光自窗外照進來,映亮了他的臉。

“那是門協紗織的父親,門協弁藏。”諾亞適時在耳機中說道。

亞當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個酒鬼將名冊塞進懷裡,隨後笨手笨腳地合上櫃門,又從來時的窗戶翻了出去。

有趣。

那人離開後,他從房間中走出來,將明顯有些亂了的櫃子收拾了一下。

除了那本今年的名冊被拿走了以外,再看不出一點破綻。

做完這些,他退遠了些,滿意地點了點頭。

“亞當現在的表情簡直像是漫畫中陰謀得逞的大反派。”諾亞嫌棄地吐槽聲在耳邊響起。

“......明明是你這個小鬼讓我摻和進來的。”

就在這時,模糊的語聲自屋外傳來。

“你們先扶毛利先生到那邊的房間裡休息一下吧,我去把名冊拿出來。”

亞當迅速進入隱匿狀態,重新潛回了祭司的房間,輕巧地藏進了床底,藉著自已出色的聽力判斷著外面的情況。

心跳聲有六個,從起伏的強弱程度來看,三個女人,兩個是健壯的成年男性,還有一個小孩。

其中那個心跳較為有力的女人正在朝著這邊走來,而其他人似乎去到了另一邊的房間。

“要是被發現的話,亞當的人生就完蛋了罷。”諾亞不嫌事大地嘲弄聲在耳機中響起,亞當此時正專注於聽力,所以這句話尤為刺耳。

然而他卻無法出聲回懟。

諾亞似乎抓住了這一良機,肆無忌憚起來,嘲諷的話一個接一個。

亞當終於忍無可忍,手指敲擊在耳機上,用摩斯電碼道:“閉嘴,否則我摘耳機了。”

這個人工智障這才收斂了些。

房間中有兩道心跳聲逐漸向這邊靠近,大概是那個小學生以及大阪高中生偵探。

隔壁先是有拉開櫃子的聲音,隨後是一陣翻找的動靜。

“誒,怎麼會沒有呢?我記得明明就收在這裡啊......”

這是那個神社巫女的聲音。

“找不到名冊嗎?”那個大阪偵探的口音十分好認。

“嗯,只有今年的名冊不見了。”

“會不會是被那個老婆婆拿走了啊?”大阪偵探猜測著。

亞當聞聲,看著自已面前的床板,想到床上躺著的是一個人偶,總覺得有一種荒謬的幽默感。

“不可能啦......”巫女隨口否認,這話在亞當耳中怎麼聽怎麼像自爆。

那個小學生終於開了口:“有沒有其他人知道東西收在哪裡呢?”

“島上的人幾乎都知道。”喂喂,好好保護隱私啊,明明是個身扮兩人的傢伙!

“大家時常跑到我們這裡,尋找名冊上年歲較大的名人,然後對其加以嘲笑。”

又是一陣苦惱的翻找聲後,她似乎站起身了,地板發出輕微的踩踏聲。

“我還是到其他房間去找找看好了。”

另外兩個女生的心跳聲已經到了隔壁房間的門口。

“那我來幫你一起找吧!”這似乎是那個頭上有角的女生。

很快那個跟大阪偵探走得很近的女生也開口:“我,我也來幫忙!”

不一會,三個人就走到了亞當所藏身的這間房間門前。

正當亞當以為她們會一窩蜂湧進來的時候,那個巫女卻忽然說:“那個,小蘭和葉你們去前面那個房間找找看吧,我先看看祖奶奶有沒有踢被子,一會兒再去倉庫看看。”

兩個女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隨後就跑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沒過多久,亞當就聽到這間房的木門被輕輕拉開。

拜託,人偶會踢被子聽上去很詭異啊......

他心中很不禮貌地想。

床邊存放衣物的櫥櫃被開啟,巫女小姐似乎從裡面拿出了一套衣服。

緊接著就是一段引人遐想的摩擦聲,黑色的西服上衣落在床邊的地上,亞當微微轉動眼睛,用餘光掃了一眼。

然後是那條短裙掉了下來。

這個傢伙......

好在巫女小姐似乎沒有多餘的舉動,很快一陣翻窗的細微動靜後,房間中重新陷入平靜。

怎麼都不喜歡走門......

不一會兒,兩道尖銳的叫聲響起,震得亞當腦袋有些發暈。

那兩個女生又幹嘛了?

“發生什麼了?”隔壁的大阪偵探和小學生很快趕了出來。

兩個女生用驚恐的顫聲說:“有一個染著棕色頭髮,戴著眼鏡的人,她,她一直盯著我們看!”

“就在這個院子裡!”

“難道是紗織小姐嗎?!”大阪偵探似乎十分意外的樣子。

哦,懂了。

那個巫女原來跑出去嚇人了。

亞當看著面前的床板,忽然又聽到了翻窗的微弱動靜。

回來了嗎?

然而巫女小姐從窗外爬回來後卻沒有動作,而是深深吸了兩大口氣,靠著牆緩緩滑坐了下來。

是一陣壓抑著的嗚咽。

很剋制,亞當能聽出來她用手死死捂著嘴,於是這哭聲只是掙扎著傳播到木門,便被徹底隔絕,沒有傳出一絲。

出色的聽力讓他清楚地聽到不遠處噼裡啪啦的炸響。

那是烈焰的歡聲。

原來如此。

亞當忽然明白了這個巫女為什麼哭。

原來如此......

巫女很快把嗚咽吞回了肚子裡,走到床邊,將被褥掀開,露出裡面套有老祭司裝扮的人偶。

她動作利索地將那些東西套在自已身上,坐在鏡子前將妝容補好,又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條紅繩,咬著牙將自已的小腿掰到身後,用紅繩將其與大腿綁成一塊。

看起來很痛。

但她只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很快,栩栩如生的“祭司大人”就出現在房間裡,而神社巫女“島袋君惠”則徹底消失。

這個女孩已經做好了用餘生扮演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的準備。

她將自已那鮮活的靈魂束縛在這腐朽的空殼之下,一如傳說中被束縛在網中而喪命的人魚。

她看著鏡中那張醜陋蒼老的臉,眼神很平靜。

從鏡子前離開,她來到床邊,收拾著被褥,做好這些後,她又彎下身子,似乎準備撿起之前脫下的衣服。

然而躬身至一半,她的指尖觸及那件短裙的瞬間,她動作一滯。

嗯,完蛋。

亞當心中十分寧靜地跳出這個想法。

他已經聽到巫女停跳瞬息後急促起來的心跳了。

看樣子被發現了。

他開始思考之後該如何脫身,嗯,在不露臉的情況下。

可打扮成老祭司的巫女小姐卻只是輕輕撿起自已的衣服,將其整齊地疊好,放回了衣櫥。

至始至終都沒有其他動作,也沒有言語。

她退出了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亞當從床底出來,深深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忽然覺得有些可惜。

他回過頭,巫女出入的視窗大開。

月光從敞開的窗戶灑了進來,無比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