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7章 出殯

只見這人在我爹靈臺前面哭了一會,隨後便猛然一個起身直直的朝門外走去,都沒給我機會看清他的臉。

但越是這樣我越是好奇,於是三步寸作兩步跟了上去,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只不過,等到我真看清他臉的時候,我內心之中驚訝遠遠超過了驚駭,我怎麼也沒想到,這三驚半夜裡來的人竟然會是他。

這人,居然是何木匠!

他為什麼要來這裡哭靈?

他又為什麼要對我爹說對不起?

難道說,他真是害死我爹的兇手?

我不敢出門,因為現在我是整間靈堂裡邊唯一的守靈人,在我們這裡,晚上靈堂是不能空的,否則的話,會讓逝者看到覺得不安和傷心。

眼看著何木匠的身影悠悠出了門去,我腦海之中千頭萬緒的亂如麻,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甚至低聲喊了幾聲何叔,但是,何木匠像是沒聽到一樣,轉眼間便沒見了人影,無奈之下,我只好又重新回到靈堂裡頭,強自按捺住心中騷動,將那長明燈又撥亮了一些,重新上了柱香,之後才又坐在我爹旁邊,怔怔的看著他發呆。

只是,我這才一坐下,便再次脊背一涼,再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娘”!

只見兩行暗紅的血淚從我爹眼角滲出,然後順著他的臉緩緩滴落,我爹他,竟然哭了。

在這一刻,我腦海之中一片空白,眼前只有我爹那流著血淚的臉,也管不得守靈的禁忌,慌亂的喊了起來。

“娃兒,咋啦?”我娘虛弱的聲音傳來,讓我混亂的意識緩緩清醒,側臉看去,卻見我娘正滿臉憂傷的看著我。

“娘,我爹他……”,我一面說,一面又向我爹看去,只是,我這才看一眼,頓時又呆了,只見我爹他好好的躺在那裡,像睡著了一般,眼角哪裡有什麼血淚?

我揉了揉眼,一時有些恍惚了。

“娃兒,你做噩夢了吧?”我娘才一說完,淚水便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做夢?

我一下子愣了,回頭看了看長明燈,卻見那火苗正悠悠的搖曳著,香爐裡的香早就熄了,原來真是場夢啊。

只是,我弄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好端端的我會夢到何木匠呢?

我看了看我娘,卻見她也跪在旁邊,正無聲的抹眼淚。

一看到這裡,我便不由得心中一痛,安慰了我娘好長時間,她才肯重新回房歇息。

等到天亮的時候,我央陳伯幫我去問問何木匠那邊替我爹準備的棺材什麼時候好,眼看著兩天後就要出殯了,沒棺材可不行。

陳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便出了門去。

只是,讓我們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的是,陳伯回來告訴我,何木匠真死了,而且已經死了兩天了。

我登時如遭雷擊,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昨晚我爹沒出事前我娘不還找過他麼?

還有就是,我和孟曉溪兩人也去過那裡,還親眼看到了何木匠正在幹活,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而且,何木匠死了,他家裡人怎麼半點動靜都沒,甚至連陳伯都不知道?

陳伯嘆了口氣告訴我,這何木匠祖上就是做棺材的,說白了就是專門為死人做房子的,按照行內的說法早就是半死之人了,因而死了之後不能像活人一樣大張旗鼓,否則的話就會犯了忌諱,惹得閻王爺不高興,死後到不了地府。

只是,眼前的情況就是,如果何木匠真死的話的,那我爹的棺材怎麼辦?

陳伯低頭想了想說不要著急,咱們村還有幾個會點木工活的,我呆會帶他們去何木匠那裡看看有沒有可以用的拼接件,先想辦法拼出一副用著。

雖然這事算是有了結果了,但是我一顆心卻完完全全的無法平靜下來,雖然表面上沒動聲色,依著計劃將孟曉溪送上了出山的車,之後又操持著送我爹最後一程的事情,但我腦子裡卻根本就沒停下來過,不住的思索著這些事。

首先有一點可以確定,我爹的死絕對有問題。

但是,據給我爹洗身的人說,我爹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也看不出下毒下藥的症狀,應該確實是被溺死的。

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將我爹的死因歸結到了那“老鴉叫,要戴孝”的事情上。

只是,之所以有老鴉叫不正是因為秋娥嬸死了才發生的嗎?

難道說,我爹的死也跟秋娥嬸有關係?

其次就是,昨晚我娘去找了何木匠並且已經跟他見了面,雖然不確定我娘到底跟他說了什麼,但是,從我孃的反應上看,她是不知道何木匠已經死了的。

所以,我可以確定,我娘昨天看到的何木匠絕對不是正常情況下的何木匠,甚至我有些懷疑,這何木匠到底是不是他本人都還難說。

最後一點,也是最為關鍵的一點,那個假扮成我娘引走我爹的人到底是誰?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答案,我感覺自己再次掉進了一個看不清方向的漩渦之中,既覺得無力,又覺得憤怒。

與此同時,我甚至還隱約有種感覺,那就是我天亮之前做的一個夢,我很好奇這麼多人我為什麼偏偏就夢到了何木匠呢?

難道說,這只是個巧合?

在此之前,我還一向自詡為無神論者,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我遇上了這麼多極為詭異的事情之後,我甚至在想,難道說在這所有的事件背後,一直有著某種我還沒發現的力量操縱著?

一想到這裡我頓時倒吸了口涼氣,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奶奶去世之前說的那句讓我十八歲前不要回家的事。

也正因為這一點,讓我猛的驚駭得不行,差點沒一下栽倒在地。

這八年來,一直盼著回家的我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件我很小的時候還沒上學時候的事。

那個時候我爹是村醫,我娘一方面要操持家務,一方面還要打理田地,而我又太野了些,使得我娘根本就沒時間管我,於是託人將我的年齡調大了一歲,想著可以讓我早一年上學,免得天天擱家裡搗蛋來著。

這也就是說,身份證上十八歲出頭的我真實年齡應該是十八歲還差一些。

這同樣意味著,我打破了奶奶說的那句話。

難道說,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我沒滿十八歲就回了家所帶來的後果?

我不敢確定,不得不說,從我回家之後這發生的所有事情雖然都沒受我的影響,但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就是,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圍著我轉,都或直接或間接的與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我不敢再想,愣愣的跪在靈堂裡邊,木然配合著道士先生的所有流程,但一顆心卻已完完全全的沉到了谷底。

此時的我,真想親口問我奶奶為什麼讓我十八歲前不要回來。

可惜的是,我再沒這個機會了。

突然之間,我好想去我奶奶的墳上看一看,想問問她我該怎麼辦才好。

但是,現在我爹這邊的事還沒辦完,我是一秒鐘都不能離開的。

我孃的狀況一直不太好,除了哭就是處於一種昏昏欲睡的狀態,已經整整一天滴米未進了,已經憔悴得不成人形。

好在有陳伯前後操持,不然的話,我真堅持不下去了。

好在的是,接下來的兩天時間並沒再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一切如序進行著,而我,一顆心也緩緩的懸了起來。

因為,這意味著我爹要出殯了。

我魂不守舍的捧著我爹的遺像跟在抬棺的隊伍後面,像失了魂似的,眼裡只有那個頂上空蕩蕩的棺材,我成年了,是不能坐棺的,但是,我又沒結婚,也沒生兒子,所以,我爹的棺材上面只能空著。

一想到這裡我便心痛不已,死死的抱著我爹的遺像,心痛得像刀絞似的。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終於理解之前強子哥為什麼一直佝僂著身子抱住遺像了。

因為疼,這種疼讓我只能緊緊的蜷縮起來才稍稍好上一絲。

我爹是村醫,雖然醫術不算高,但也大大小小的救了村裡不少的人,所以在我爹出殯的時候前來送行的人特別的多,一路上炮聲震天,那個被陳伯找人拼接起來的棺材雖然沒有何木匠的手藝好,但不管是用料還是契合都非常的好,這一點讓我感到少許安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墳地的,木然的看著那裡已經挖好的坑,眼淚無聲的滴落下來,心裡悲傷的想,從現在開始,我爹便和爺爺奶奶他們在一起來。

一捧一捧的泥土紛紛灑澆,緩緩將我爹的棺材覆蓋。

我木然的環顧四周看了看,想看看爺爺奶奶的墳在哪裡,因為我記得非常的清楚,在奶奶去世的那晚,她是連夜和爺爺合葬在一起的。

只是,等我真正看清的時候,頓時心裡咯噔了下。

因為,在爺爺奶奶下葬的地方,竟然除了一塊墓碑之外什麼都沒有,整塊地空空如野,沒有任何跡象能夠表明,這裡曾經埋葬過我的爺爺奶奶。

我登時倒吸了口冷氣,又朝這墓碑看去,不由得再次心中一顫。

因為,這塊墓碑上面,竟然半個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