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如同平地一樣的空缺,還有那不留一畫的墓碑,我已經完完全全的呆了。
這不是怕,而是驚!
才八年時間,我爺爺奶奶的墳竟然完完全全的消失了,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在我們這裡,每逢年過節都會去給家裡故去的老人墳頭添土,除雜草,一來是個心意,二來也象徵著欣欣向榮的意思,而且我也肯定,在這一點上我爹絕對不會有任何懈怠。
所以,爺爺奶奶的墳是不可能平白無故就完全消失了的。
而且,就算爺爺奶奶的墳消失,那墓碑上也沒道理一片空白啊?
我看了看我爹那邊,卻見墳頭已經成形,按照規矩,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大聲喊道:“爹,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但說實話,此時我的心思完全不在爹這邊,滿臉子裡想的都是爺爺奶奶墳上的事,我甚至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跟爹孃提過要給奶奶上墳的事,那個時候他兩的反應都有些古怪,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但是現在,我完全懂了,爹孃不希望我看到這一幕。
想到這裡,我朝我娘看去,卻見她臉色蒼白,身形搖晃,幾乎就要暈厥過去,於是我連忙起身扶住了她,將所有的疑問嚥了下去。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爹的喪事才算是真正辦完,將我和我娘送到家之後,陳伯嘆了口氣,低聲囑咐我讓我好好照顧我娘,還告訴我說如果有什麼問題直接跟他開口就是。
我點了點頭,腦海裡頭卻不住想著爺爺奶奶墳頭的事,於是連忙喊住了他,向他問起了這事。
只是,沒想到我才一開口陳伯便臉色一變,連連擺手說這事他不清楚,沒等我回話他便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但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有問題。
但因為我娘現在情況很不好的原因,我只好將她扶進了屋裡,之後又熬了一鍋稀粥,等到我娘精神稍稍好了一些之後才喂著她吃了一點。
我並沒有跟她說這事,想著等她好一些了再說,於是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我一面擔起了家裡的擔子,一面又照顧我娘,空閒的時候就去我爹墳頭上看看,跟他說說話。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工具,就這樣過了小半個月,我娘也終於好了一些,能在我的堅持之下出門曬曬太陽了。
“娘,我想帶您出山”,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今天終於趁著我娘狀況好了一些說了出來。
我娘一愣,隨後目光柔和的看著我說:“娃兒,你的心意我懂,但是,娘不能出山,娘要在這裡陪著你爹。”
“可是……”,我娘這確實是最好的理由,而且,我也確實放心不下我爹,現在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人了,我要擔起家裡的擔子來,只是,我這還沒開口就又被我娘攔住,她眼神空洞的看了看遠處,神色落寞得讓人心疼,低聲的說:“你能好好的活著就是我們最大的心願了,等這一陣子過了,你就回去好好上學,記得有空的時候來看看娘就行。”
聽到我娘這麼一說,我頓時鼻子一酸,不自覺的哭了出來。
我娘輕嘆口氣,無聲的摸了摸我的頭,微閉起了兩眼。
我也不好再堅持,抽泣了兩聲便站了起來,怔怔的看著遠方,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叮鈴鈴,叮鈴鈴……”,一串清脆的鈴聲悠悠傳來,讓我從紛繁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側臉看去,卻見一個人遠遠的走來,這聲音隨著他的走動不時發出,原來是從他那裡傳來的。
只見這人光著個頭,腦門上有道手指長短的疤,身材壯碩,臉色木訥,上身穿著件黑色T裇短袖,下身穿著件破破爛爛的牛仔,左手手腕上掛了串銅鈴鐺,背後還背了個巨大的包裹,東張西望的,像是在找什麼一樣。
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不由得有些好奇,心想著難道他也是和孟曉溪一樣出來遠行的?
而就在我看向他的時候,他也發現了我,兩眼一瞪,竟然加快了腳步直直的朝我走來,那串銅鈴聲也隨之變得越發的急促起來,說得難聽些就感覺像是有隻小狗正朝你跑來一樣。
只見他一跑到我的面前也沒吭聲,反而停了腳步毫無顧忌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最後才開口問我:“你家裡有水喝麼?”
看他這樣,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著你這搭訕技術未免也太拙劣了些,同時又不由得警惕不已,心想這人來歷不明,又分明就是衝著我來的,難道有什麼意圖不成?
一想到這裡,於是我直接問他:“你是誰?找我有事?”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這一問這傢伙竟然老臉一紅,訕訕的笑了笑,撓著腦門上那道疤說:“我……我就是想討口水喝。”
說完之後,他又低下頭去嘀嘀咕咕起來說:“師父這招好像不管用啊……”。
我看他笨笨的樣子,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冷冷的回了一句:“跟我來吧,這裡有水。”
於是我將他帶到屋子裡,給他倒了杯水,盯著他等到他喝完,之後就一直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也不出聲,心想著我就盯著你,看你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或許是被我盯得不自在了,這傢伙喝完之後拿著杯子訕訕的笑了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遲疑了一下之後又說了句話,差點沒讓我笑岔了氣。
只見他一本正經的看著我說:“還有水麼?”
我強忍著笑意,瞟了一旁的水壺一眼,冷冷的說:“多的是,你自己倒。”
他這樣子讓我想起了《小鬼當家》裡頭的笨賊,明明演技拙劣到了極點,卻偏偏還要去演,這不是找不自在麼?
他怔怔的看了水壺半天,最後輕嘆口氣,將空杯子一把放下,點了點頭說:“好吧,我還是直接跟你說吧,我師父讓我來找你的。”
“你師父?”我聽後更是驚訝得不行,心裡打定了主意認為這傢伙還是在扯淡,不過看起來,這傢伙此時像是演得真了一些。
“是我師父”,說到這裡,這傢伙又遲疑起來,撓了撓頭上那疤痕,臉憋得通紅的說:“這麼跟你說吧,我師父在你家館子裡頭吃過一頓飯了的。”
“我家館子?你是說城裡的?”聽到這裡我還真相信了這傢伙一絲,因為他至少知道我曾在李叔那館子裡住過,只不過是把關係弄混了而已。
“對,對,就是那裡的,叫大……大什麼來著的”,這傢伙明顯少根筋,說話丟三落四的,抓耳撓腮了半天愣是沒把這話說明白,最後才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巴掌說:“對了,他還幫你們驅過鬼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這傢伙眼神一亮,顯得非常高興的樣子。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弄明白,終於知道他說的誰了,不正是那個看上去邋里邋遢但手段了得的司徒大師麼?
不過,即便是這樣,我還是不敢完全相信他,於是又問:“你師父長什麼樣,姓什麼?”
“咳,我師父姓什麼難道我還不知道,他的姓很少見,叫司徒來著”,這一次這傢伙答得倒挺利落的,只不過才說了一半又哽住了,嘀嘀咕咕的說:“至於長什麼樣嘛,這該怎麼跟你說呢,總之就是……就是那個什麼來著。”
說到這裡這傢伙又急了起來,不住的在自己臉上比劃,伸出手指在自己臉上斜斜的劃了道線。
到這個時候,我幾乎完全相信他了,因為,那司徒大師只在李叔餐館裡露了一面,知道的人除了李叔就只有我了。
想到這裡,於是我打住了他,繼而又問:“那你師父讓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相信我了?”這傢伙嘿嘿一笑,這才顯得鬆了口氣的樣子,繼而又問我:“你叫陳壽寧是吧?”
我點了點頭。
“我叫惠曉棟,我師父通常都叫我曉棟子,不過,你可不能這麼叫啊。”
“曉棟子?”我一聽樂了,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是個直腸子的傻大個,於是很嚴肅的點了點頭說:“你還沒告訴我你師父為什麼讓你來呢。”
我這一問,曉棟子又梗住了,低頭思索了半天,這才告訴我說:“師父說了,讓我過來保護你。”
“保護我?”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感到莫名的滑稽,心想著我在從小長大的村裡呆得好好的,哪裡需要什麼保護啊。
“對,就是保護你”,曉棟子點了點頭,顯得非常嚴肅,指了指我的腳說:“師父說了,你腳踏陰陽,是個難得的料子,但卻註定是個短命鬼,讓你死了太可惜了。”
曉棟子可能是照著司徒大師的話複述的,所以說得非常的流利,也非常的肯定。
但是,這話落在我耳朵裡卻是怎麼聽怎麼刺耳呢?
想到這裡,我便皺了皺眉頭,斜藐了他一眼,有些不憤的說:“我這活得好好的,哪裡是個短命鬼了,你師父他是不是弄錯了?”
“沒錯”,曉棟子回得非常的肯定,指了指我的腳說:“不信你看你的腳底!”
他這一說我還真有情緒了,於是將鞋子一脫,將自己腳底看了看,只是才看一眼便倒抽了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