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家的房契，要拿著去村長那裡登記簽字。不管是要錢還是要房子，你們自個兒決定，我老婆子不給你們看房子了。”
沐芊終於淚眼婆娑地看過去，哽咽道：“嬸子，我指望著您呢。”
“對啊，付奶奶，我們都說好了，這房契給您了就是您的。”
付奶奶又擺了擺手，嘆息一聲，有些慚愧地說：“不瞞你們說，先前，我是想著這房子留給阿豪，要是有一天他能站起來，我就用這房子給他說個媳婦兒。可是…你們看，我還是太貪心了，要是不想這麼多，也許他還能陪我幾年。”
沐白無言，的確，這個房子留給付奶奶，並沒有什麼用，她唯一的希望已經沒有了。
收下了房契，沐白跟付奶奶說了聲，便拉著沐芊去了村委會。
一路上打量的目光只多不少，依稀還能聽到一些。
“你看這不是沐家那兩個嗎？”
“聽說她姑娘上大名牌學了尼！”
“可不是嘛，之前鎮上都拉橫幅了，還說是咱們海城年紀最小的大學生！”
“沐寡婦怎麼越來越年輕了？不是跟了有錢人吧？”
“我覺得是，讀大學多貴，她一個寡婦又沒有男人，哪來的錢供她女兒。”
“唉，長得漂亮就是命好，跟了一個又一個，不知道跟多少男人躺過被窩，還有人搶著要呢。”
“怎麼，你男人不跟你躺被窩呀！”
“說什麼呢，這說著寡婦呢，扯我幹什麼？”
“我看你們就是看不得別人好，我就聽鎮上的錢婆子說，那丫頭去海城給人賣衣裳，掙了不少錢，沐寡婦也是找的正經工作，你們不知道別瞎說！”
“就你是好人，我還聽說寡婦還去了歌舞廳做事呢！”
“真的嗎？”
“可不是，聽說副司令看上了她，還鬧到公安局去了。”
……
沐芊頭越來越低，沐白眉頭一緊，冷著臉回頭。
“寡婦怎麼了，你們倒是有男人，日子過得舒爽嗎？日日拿著鋤頭鐮刀在田地裡搶活幹，怎麼不見你們男人心疼你們？”
沐白直接懟過去，一群人都散了開來，人家底氣這麼足，她們背後說閒話的哪裡能佔理。
沐白拍了下沐芊的胳膊，怒道：“你怎麼老是一副心虛的樣子，別人說的不對不知道反駁嗎，就算不會反駁，打回去不行嗎？”
沐芊無奈地嘆息：“可是她們說的沒錯，我是個寡婦，也跟付強睡過，歌舞廳也去過。”
沐白翻了個白眼：“那又怎麼樣，誰規定女人一生中不能碰見幾個渣男嗎？怎麼別人的錯都得女人來承擔？漂亮錯了嗎？靠自己的雙手掙錢錯了嗎？不能因為她們醜就說我們有罪吧。”
沐芊抬起頭去看她，她的女兒，好像跟她完全不一樣，清晰的頭腦，超強的自主意識，包括從未聽說過的女性無罪言論，這就是知識的力量嗎？
她突然笑了，“你說得對，漂亮沒有錯，我的女兒這麼優秀，我也有很好的工作，這一切並不是別人施捨的，是我們辛苦掙來的。”
見她終於開了竅，沐白才拉著她往裡頭走。
村長看到沐白母女又驚豔了一番，直在心裡罵付強那小子不知道享福，這妥妥的城裡人長相，村子裡多少娶不上媳婦的都羨慕得緊，他倒好，還生生把人逼走了。
村長笑眯眯迎他們進去，“你們回來啦…”
沐白禮貌地微笑了下，直接拿出地契，“聽說村裡需要拆遷同意。”
村長原本還想寒暄兩句，畢竟沐白上名牌大學的訊息整個海城都知道了，報紙上還登過。他們村能出個大學生都不錯了，現在有個拉近乎的機會，那還不得趕緊湊上去。
不過沐白這明顯生疏的態度讓他也尷尬了一下，人家是被逼著走的，自己哪裡還有臉套近乎，想到這裡，村長便正了正臉色。
“是，原本是不需要你們回來的，只是上面查的嚴，說是怕強拆引起矛盾，要戶主本人簽字才行。”
沐芊點點頭，看了眼沐白就說：“麻煩您還通知我們一下。”
村長又笑了笑：“誒，這算什麼，聽說你們母女在大城市過得挺好，我也就放心了。先前，是咱們村裡對不住。”
說著，他擺了下手一臉羞愧。
沐白仍然是禮貌地回答：“沒關係，已經過去了，我們肯回來也是不當一回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村長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就是怕這人還帶著氣性，往後有了大出息豈不是更加看不上他們村。
“這樣，上面說了兩個辦法，要房子就一賠一，可以自己選樓層，要麼就賠錢，按面積算，你們那個房子大概能賠個兩三萬。”
沐白看了下村長的表情，知道他大概沒有完全說實話，像這種大型拆遷，村裡肯定是得了不少好處的。
沐芊看了看沐白，有些拿不定主意。
村長觀察了一下，便插嘴說道：“村裡大多是選擇拿錢，除了有些老人留下，年輕人都願意拿著錢去鎮上安家了。”
沐白挑了挑眉，這個年代兩三萬的確能在鎮上安個家，不過，她作為一個被房子奴役了一輩子的人，自然知道老房子的重要性。
“我們不同意拆。”
村長一愣，沐白接著說：“這個開發並不是國家的，只是開發商自主開發的，我們有權選擇不同意。”
村長有點著急，笑著說：“別人都同意了。”
沐芊也看著沐白，她也不明白，有錢拿不好嗎，如果是她，寧願拿著這個錢離開。
沐白收了地契，也笑著說：“別人同意並不代表我們就要同意。有自己的地還是放心一些，您說呢村長？”
村長悻悻笑了兩下，不好說話了。
這是個見了世面的大學生，他可不好騙。
雖說開發商給了他一戶兩千塊的提成，但要是因為一戶鬧翻了，他就得不償失了。
“呵呵，不同意也可以，你說的是，又不是國家徵用。”
和沐芊對了一眼，兩人便要離開。
村委會外面冷不丁響起一群咒罵聲。
“哎喲我滴親孃耶，這兩個不要臉的女人終於敢回來了，拿了我家的錢，又害得我兒子坐大牢，害人不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