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進侍郎府,陸西泠門清。
思來想去,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後花園修建的和她小時候的家一模一樣。
一步一景宛如四季變換,圍欄處長廊水榭,芳草萋萋,荷花池塘,蜻蜓點水。
經過一片古槐樹下,殘影斑駁,陸西泠不由得想起了家裡的幾棵樹,比這裡的大,也比這裡的樹幹更粗壯。
小時候阿爹最喜歡帶著她和阿孃在這裡玩捉迷藏。
每回等的她都快睡著了,阿爹才樂開花了似的將她抱回了自家房中。
若真是牙牙學語的小西泠,當然不懂其中的奧妙。
但陸西泠胎穿而來,她只是變小了,又不是變傻了。
她不裝一裝,怎麼讓這對甜膩的夫妻過二人世界?
帶頭的小廝聽見了後頭隱隱傳來的笑聲,納罕的瞅了人一眼。
不多時,後廚便到了。
侍郎府的規矩陸西泠清楚的很,只能在方圓內活動,不允許私自竄去別處。
陸西泠微微福身,轉身走進了種滿了油菜花的明廚中。
另一邊廂,宋夫人也坐不住了。
“我怎麼好想聞到飯菜香了。”
拂塵灑水的丫鬟們聽了笑。
宋夫人貼身的僕婦上前大膽道:“大姑娘這是饞暈了不成,方才小廝說剛領著人進廚房,您這邊就聞到味了。”
僕婦眯起眼樂:“若真這麼神,下回還找人過來費什麼事兒,姑娘便在在家一坐,天下口味皆可吸攘。”
“你可潑婦!”
宋夫人從身後一拽出軟枕就要打出去,沒想到不過是個假動作,卻差點嚇著了門口的兩位翩翩少年。
“二殿下怎麼來了。”宋夫人瞪著眼:“外頭的人怎麼伺候的,怎麼不傳報一聲!”
宋鶴之先一步搶過軟枕,解釋道:“是二郎怕打擾到您休息,這才你不肯讓人通傳的。”
理由滿分。
宋夫人雖信不著兒子,卻十分相信白燁。
這孩子比同齡人靠譜不止十倍。
就是……再見面臉上總是多了幾分鬱色,不比小時候笑容多了。
“快進來坐!”宋夫人抬手道:“二殿下算是來著了!我剛喚了廚子上門做菜,您就過來了!”
宋鶴之撓了撓頭,給白燁解釋道:“就是上回我請過來的那位老闆娘,傳聞她家的飯菜小五也吃過,還在我娘面前將那菜品描述的天花亂墜,這不,我娘就饞了。”
被瞪了一眼,宋鶴之這才收起玩笑。
“嬸孃大病初癒,實該好好補補。”
宋夫人前一刻還在生氣被親兒子拆臺,後一刻就喜笑顏開道:“還是二殿下知道心疼人,只不過——”
“不過如何?是食材不對嬸孃胃口嗎?”
“那倒不是,就是這些人不讓我過去瞧,硬要說怕油煙燻著了我。”
僕婦丫鬟們緊忙垂下了頭。
若無主子問話,他們是不能直視皇親的。
“林媽媽也是關係則亂。”白燁哪邊也不得罪,道:“不過侄兒從前聽某人說過,對待病人,順則喜,逆則憂,嬸孃若想去看看,侄兒願意同行。”
宋鶴之一頭霧水。
待自家孃親被歡天喜地的攙出去,這才在隊伍後面小聲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白燁微微一笑,露出個“天機不可洩露”的表情來。
後院裡。
陸西泠正在焯配料。
一碗蘑菇丁,一碗蘿蔔丁,還有一碗青豆丁。
青豆丁是單獨焯水的。
再加上之前清理魚身,委實耗費了不少時間。
眼下,才是真正放大招的時候。
鐵鍋裡傾注七分高的豆油。
豆油顏色金黃、清透見底,和她家的便宜油就是不一樣!
陸西泠看著眼饞,心裡便敲起了邊鼓:貨架上反正也是有豆油的,還有葵花籽油,玉米油,她回去研究研究,既能好油炒好菜,又能省下一筆。
美滴很!
長廊外,宋夫人也覺得美得很。
“這是炸魚的味道吧。”宋夫人長吸一口氣,都不捨得撥出來。
“姑娘別把自己憋壞了!”
後面宋鶴之提醒道:“娘,二郎還在這呢,你矜持些。”
宋夫人回頭瞪了一眼。
她倒是想矜持,但沒受過餓了一天的苦,就不知道聞到飯菜香的甜。
沒錯,她今日還半粒米都未進呢,純粹為了等這頓。
越靠近後廚,味道的層次感便越發顯現了出來。
先前是炸魚味,宋夫人還能挺住些,等繞過槐樹林,滋啦啦的炒料香就飄了出來。
且還是層層遞進的!
第一層是蒜姜的爆香味兒,第二層是柿子的酸爽味兒,最後一層最為豐富,好似是前兩者的統一,又無處不散發著讓女兒家難以抗拒的甜味兒。
“是松鼠桂魚!”
宋夫人看過食單了,最期待的就是這道菜。
她是地地道道的水鄉人,小時候最愛吃的就是一口甜酸味兒的炒醬。
松鼠桂魚便是用的這種醬料來做。
她一輩子隨夫遠行,已經多年未回過家鄉,原以為這輩子再也吃不到這道家鄉名菜呢。
直到來了京城。
可即便是京城的酒樓也難聞到這麼純正的味道。
宋夫人不自覺地加快腳步。
恰時,“吱吱”聲傳了過來,這是澆滷汁的聲音。
宋夫人撫掌一笑:“做好了!可得趁熱吃!”
宋鶴之眼瞧著雍容優雅的婦人越走越快,直到消失在了槐樹林的盡頭。
“二郎,你別介意,我母親慣常如此。”
宋鶴之偏過頭,意外的發現,白二郎的笑容並不比他母親矜持多少。
“再快些,涼了就不酥脆了!”
彼時,宋夫人猶如醍醐灌頂,好在醒悟不晚,要當時真就聽了這幫人的勸誡,指不定就吃不上酥軟可口的糖醋魚了!
“姑娘慢點,又不是踩了風火輪,再快也快不得了,合該仔細腳下才是!”
宋夫人一雙眼哪裡看的到腳下,只顧著盯著香氣飄來的方向。
然而,等真到了跟前,繡鞋就跟黏在了石子路上的似的,拔也拔不動。
貼身伺候的僕婦腳下沒穩住,差點撞在了主子身上。
“姑娘沒事兒吧?怎麼不過去了?”
順著自家主子悵然的目光,身邊的僕婦竟也看呆了。
只見灶臺邊上的女子胡裙俏皮,隨風送香,秀氣挺拔的身姿彷彿菊之霜,松之骨,明媚的眉眼較之西施更加清麗,比乎王嬙愈加豔絕。
像!
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