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道士閉目凝神。
千年前來到蠱神墓,沒能根除禍患,反而助紂為虐。
這千百年來,坑害了不知多少人。
是時候跟這具苟活千年的身軀告別了。
年輕道士緩緩睜開眼睛,他的氣勢在不斷攀升,俯視著節節敗退的曾經的自己,終於開口。
“蠱神前輩即已布好棋局,小道又怎會缺少孤身入局的勇氣?”
說罷他捏爆手中驚雷,收回金身法相,懸停在半空中,開始畫符。
手指所過之處,金光遊曳,很快一張符籙出現在手中。
他閉上雙眼,嘴唇微動,唸唸有詞。
年輕道士像是瞬間老了幾十歲,烏黑的青絲開始一點一點變成白色。
他的眉心處出現細微的裂痕,一滴眉心血緩緩滴落,最後懸停在他的身前。
在離開年輕道士身體後,那滴眉心血爆發出璀璨刺眼的金色光輝,由原先的猩紅變為了金色。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磅礴凌厲的道氣,不斷激盪而出。
身在神墓下方的眾人險些站不穩腳跟,柳三娘與劉幽州二人合力擋在眾人身前,才穩住身形。
劉幽州提醒眾人道:“陸前輩這是要徹底做個了斷,這可能會是他最強的一擊,當心了。”
天幕之上,年輕道士抬起顫抖的手,雙指併攏驅使著那滴眉心血,宛若游龍,緩緩靠近符籙。
隨著眉心血接近符籙,周圍開始狂風四起,積雪融化,吹起埋藏於積雪之下的泥沙。
天空中烏雲密佈,在年輕道士的頭頂天幕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像個無底洞一般,不斷將周圍雲層吸入其中。
一道金色光柱從天幕之上照射而下,將年輕道士籠罩在其中。
隨著眉心血全完融入符籙之中,年輕道士頭頂天幕之中,若隱若現出現一尊巨大神靈。
那尊神靈身披金甲,身後長著四隻手臂,手中分別拿著不同的法器。
神靈緊閉著雙眼,極為莊嚴,讓人不敢直視。
老道人見狀,早已沒了反抗的心思。
深知不是年輕道士對手,便操縱著黑色法相開始不斷衝撞周圍山嶽。
那些在凡人眼裡高聳入雲,高不可攀的山嶽,像是紙糊的一般,盡數崩碎。
老道人狗急跳牆,想要用這種笨法子,撞破蠱神設下的棋盤,找到逃出生天的機會。
只是任他如何撞擊、踩碎那些山嶽,那座無形的山水大陣依舊存在,毫無縫隙。
他惱羞成怒,眼神死死盯著年輕道士,怒斥年輕道士。
“你當真要殺我?殺死自己的陰神?陰神崩碎,你也會跌境,再也回不到巔峰時期,你就心甘情願,一輩子只做個地仙!”
年輕道士哪裡還聽得進去這些,此刻一心只想儘快瞭解這樁舊日恩怨。
他雙眼泛著金光,將符籙拋向空中,符籙瞬間消散。
天幕之中那尊神靈猛然睜開眼睛,直勾勾的俯瞰著人間。
身後手臂一手持鼓,一手拿錘,重重合擊。
“噼裡啪啦”驚雷炸響。
然後一層層烏雲之上,出現無數金色祥雲。
祥雲之後若隱若現看見數之不盡的神人。
正在不斷擂響一面面繪聲繪色的金色魚龍鼓。
鼓聲從天而降,傳入凡人耳畔,便是雷鳴。
再看祥雲之上的仙人們,好像每敲擊一次鼓面,人間便多出一道驚雷。
年輕道士抬起手臂,身後神靈怒目圓睜,同樣高高舉起手臂。
與年輕道士不同的是,那尊神靈手中早已佈滿雷光。
年輕道士將手掌壓下,神情淡漠開口道:“鎮壓。”
身後神靈一掌壓下。
隨之而來的,是無數天雷直落人間。
落雷之下,方園百里唯有焦土,那尊黑色法相已然灰飛煙滅。
與此同時,神墓廢墟中的眾人,腳底出現一道金色圓形大陣,將他們托起,迎著無數落下的雷電,開始升空。
年輕道士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他的聲音與以往有些不同,變得毫無感情,不具人性。
“貧道已敕令雷部諸司,會為爾等開闢出一條道路。速退,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以劉幽州為首眾人朝著年輕道士無聲抱拳,以表達敬意。
“陸道長不跟我們一起離開?”沈秋分看著黑髮變白髮,雙眼泛著金光的年輕道士,擔憂道。
年輕道士聞言,短暫收斂了渾身上下抱藏不住的神性,他看向沈秋分,有些愧疚神情,繼而傳音道。
“沈秋分,是貧道對不住你,給人希望再磨滅希望,最是傷人心,這次白跑一趟,錯在貧道。”
“但貧道不會看走眼......唉,現在是長篇大論的時候,你且去吧,你要相信,日後必有機緣。”
當時在子午嶺為沈秋分把脈,陸離認為沈秋分是根基極佳,卻不能修行的天缺者。
所以他告知沈秋分,神墓之中有助人開悟的塑靈蠱。
直到境界和修為漸漸恢復些許,來到玉璞境,陸離這才完全看清沈秋分身上的古怪之處。
的確如他所猜想,沈秋分根骨奇佳,是百年難得的天縱之才。
但他並非不開悟的天缺者,而是有高人在他體內設下了三道符籙。
也可以說是抑制沈秋分修行的三道禁制。
這三道符籙品級並不是很高,就是一般材質的困龍符。
只是貼符的位置刁鑽,分別貼在靈根,竅穴和識海之中。
手法極為隱蔽,一般境界的修士根本查探不到。
陸離也是在玉璞境之時,才看出了端倪。
僅憑三張困龍符籙,就抑制住了一位天才的崛起。
其手法之巧妙,手段之高明,很明顯修為不在此時的陸離之下。
現如今的陸離自然是能夠將那些符籙一一去除。
但他不敢,也不願。
倒不是擔心三張符籙的主人會找上門來,只是因為這三張符籙的位置很特殊,很有嚼頭。
靈根之上的符籙,是為了讓沈秋分不能感悟靈氣,無法踏入修行。
竅穴之上則是為了延緩修行速度,如果不根除,他的修行之路會非常坎坷。
至於神識之中的那張符籙,更像是壓制,把他的修為壓制在某個境界,止步不前,無法登高。
這一層又一層的禁制,不像是在加害沈秋分,反倒像是一種保護,讓他不要這麼快從人群之中脫穎而出。
這就是陸離沒有點破的原因,生怕害了沈秋分。
“陸道長不必如此,哪有什麼對得住和對不住,雖然確實有些失落,但這就是我的命數,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早已經習慣。”
年輕道士微微點頭,露出了一個讚賞的笑容。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郎。
能做此想,不管行動上能不能做到,就已經殊為不易,已經不能在苛求更多。
年輕道士一揮手,加快大陣離去的速度。
因為接下來,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