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師兄,開……咳咳,開陽……”顧不上思考剛才腦海中那些可怕的念頭,夜黎大口大口地呼吸,但空氣瀰漫的煙塵引得他瘋狂咳嗽起來,他立刻閉上嘴不再說話,屏住呼吸架起開陽往後退,同時單手保持警戒的動作。
這是極其可笑的動作,七階實力的周尚和六階的開陽都在一瞬間被擊退,就憑他夜黎這點可憐的實力,沒有夜淵在手,赤手空拳的警戒如同虛設,像極了面對餓狼時齜牙咧嘴假裝兇狠的小羊羔,但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抗爭了。
“開陽?”
“我沒事……”
開陽很快從夜黎的攙扶中抽出身來,腳底下還是有些虛浮,但他努力橫起依舊發麻的雙臂擋在夜黎身前,兩人一前一後緩緩退後,最後和周尚一起靠在十月的病床邊上。他們誰都沒有出聲,尚武如開陽也在此刻變得安靜了。
但並沒任何東西穿透塵霧突襲進來,最後竟是煙塵先散去了。牆壁緊緊掛著些裸露的砂石,這時候甚至只需要一陣風就能把這面殘破的牆推倒,但它就是保持著這樣搖搖欲墜的姿勢橫立在那裡,彷彿一樁富有殘破之美的藝術品。
就在這時,一絲輕微的呻吟清晰地傳入房間,這令開陽和周尚略微疑惑,只有夜黎的臉色隨著這一聲呻吟發生了劇變。
還沒結束麼?這該死的幻象……
那場夢,那個失敗的結局,都是以這樣一聲痛苦的呻吟開始的……夜黎腦海裡一片空白。
“小姑娘,你想對我動手?”門外的人忽然說了一句極其突兀的話,彷彿含著笑意。
“放開我。”這次是一個女孩急促的聲音,有些虛弱,彷彿是被人掐著咽喉。
悠悠!這一次夜黎聽清楚了,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雙眼深處彷彿有一絲火苗倏然地跳動起來,他用力地搖頭,將那些該死的幻象全部移除出腦海。
……
門外。
“哦,真是雙奇特的眼睛。想不到這片骯髒的土地上也有如此容貌的佳人……”
“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學生在學校裡遭受那般毒手,身受重創神志盡失,而校方又給不出一個明確的說法,那我們這些做家長的有些意見也可以理解吧。”年輕人一臉標準的笑容,“自我介紹一下,這幾位分別是埃拉斯加家的家主,也就是宛差·埃拉斯加同學的父親,其他兩位分別姓託雷斯和埃爾文,都是各家說得上話的人物,這次來貴校呢,就是想給家族裡那些不爭氣的孩子討個公道。”
“你們想做什麼?”
“裡面的是夜黎同學,朱小器同學和十月同學是吧……”年輕人瞥了一眼斷壁殘垣,柔聲說,“讓他們也變得跟孩子們一樣就行啦,或者……直接殺了吧,省事。”
“你做不到。”
“我能做到的,相信我,或者相信我身後的這三位,他們都是九階強者,都是痛失孩子的家長吶。”
“什麼?”
“但是現在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年輕人撲哧一笑,將手伸進悠悠的長髮裡,輕輕一扯,眼紗悄然滑落,“姑娘你跟我走吧,我喜歡你這雙眼睛。跟我走的話,我可以留下他們的性命。”
“你說到做到。”沉默了片刻,悠悠冷冷地說。
“哦?”悠悠的回答令男孩大感意外,愣了片刻,隨即嘴角勾起來戲謔的弧度,“真的答應了呀?這可讓人有些不好辦了呢……一隻美麗的蟲子,換幾個骯髒的蟲子的生命?到底值不值得呢?”
悠悠低垂著眼簾不再回答。
男孩有些惋惜地搖搖頭,淡淡地說:“花兒很美,但是帶刺啊,折了吧。留下那雙眼睛,我帶回去珍藏著。”
男孩轉過身,他和身後籠罩在黑袍之下的一人交換了目光,便隨手抓著女孩的脖頸扔了出去,像扔垃圾一樣隨意,修長鋒利的指甲擦過女孩的脖頸,在空中留下一串血珠。
這個反轉令悠悠猝不及防,她猛地抬起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了,有一隻大手摁住了她的肩膀,那像是一座山壓了下來,令人窒息而絕望,那雙深邃的大眼睛裡頓時泛起莫大的憤怒和悲傷。這個怪異而殘忍的男孩並沒有說謊,九階是貨真價實的九階,巨大的威壓籠罩之下,她能感覺到死亡正在急劇向她逼近。
“我說了,別急著撕開最後的狩獵圈啊,困獸之鬥才是最好玩的。”目光斜視著身邊的另外兩人,男孩忽然有些生氣。
因為他的視野裡再度出現了塵霧,他原本抱著戲耍的心態讓那堵牆以最殘破的姿態呈現著最後的防線,像是在絕望降臨之前給“獵物們”一絲希望,然後蠶食掉,這樣他就可以看到最絕望的表情了,在備受恐懼煎熬之後,那會是怎麼樣的表情呢?他看不到了,因為有人打亂了他的計劃,牆塌了,煙霧升騰起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狠毒的光。哪怕隔著塵霧,黑袍下的兩個中年人也能感覺到男孩憤怒的目光,不由得目光一顫,那名摁住悠悠的黑袍人也因為這道可怕的眼神,讓擊殺女孩的手刀在空中停頓了半分。
“少主,不是我們做的……”風吹起了黑袍,露出黑袍下一張寫滿恐懼神情的臉,九階實力的利奧·託雷斯家主在此刻慌忙為自己辯解,很難相信,帶給他恐懼的居然是那樣年輕的一個男孩,這架勢就好像不解釋清楚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一樣。
男孩目光忽然凝住了,他手心捲起的黑色氣旋就那樣滋滋地尖叫,不揮出去也不收回,引得家主們膽戰心驚,但男孩無暇顧及,他像是被什麼奇怪的景象震住了。方才他感覺到有一陣風,迎面撲來的狂風,應該也是那陣風推倒了危牆。
真是格外的有趣啊,獵物主動撕開了最後的防守,向獵人發起衝鋒?他是瘋了麼?
片刻,伴隨著身後的一道攻勢對沖的聲響,男孩才緩緩側身,笑容也隨著他轉身的完全綻放,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他遠遠地眺望著長廊遠處的那個男孩狼狽的身影,他居然興奮地鼓起掌來。
那是夜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