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人與人之間
周麗雲保持著一貫的大家風範，直率地調侃劉羽凡道：“小羽啊，你怎麼很少說話呢？你雖然剛步入社會，但也得學會適應社交，靈活處世，這樣才能獨立生存啊！學會這些，也能得到更多幫助，人生之路也會更加順暢。人活於世，難免要入世，總是處於出世的狀態，與社會隔絕，自身也會承受更多壓力。”話語中帶著幾分教導的意味，這是她的本性使然。周麗雲心中早已定義了自已要成為怎樣的人，意識和行為也都在朝向她心中預設的答案一點點靠攏著，這就是生命的指揮力，只要有了念頭，體內的“千軍萬馬”都會齊心協力朝這個方向前進，這也是她年紀輕輕，便成為廠裡二把手的原因。
蘇婉玉忙著手上的工作，頭也沒抬，輕聲附和道：“是啊，你在談吐方面需要慢慢改進了，我們都這麼熟悉了，你還是很少說話，這樣總是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可不好。”說著，她有意無意地看了劉羽凡一眼。只見那雙纖細的手在機器的控制頁面和模具之間瀟灑地移動著，動作嫻熟而精準。大機器猶如身披甲冑計程車兵，完美地執行著每一條指令，完成著每一個設計好的步驟。它是身不由已的，卻也是從容不迫的。
劉羽凡撓著頭，無奈地說：“嗯，可能是吧，我也覺得自已有點固步自封，這樣確實不好。我需要一些時間來逐步適應獨立的社會生活，以及那些與少年時期有很大差異的人生規則。”他心中暗自叫苦，怎麼話題聊著聊著就轉到自已身上了。
他作為小弟，缺乏主動引導話題的能力，只能苦笑著回答兩位姐姐。這是一種社會常態，長輩們時常會教導年幼的朋友，給予善意的忠告。女性內心天生具有母愛，令人敬重，她們總是不自覺地想要幫助弱小。尤其在蘇婉玉成為母親後，她以身作則，用善意包容世間，回饋社會以價值。
“嗯，你只能去適應社會環境，社會環境難以因你而改變，不適應就會被淘汰，這就是現實的殘酷！除非你有過人之處，能夠讓你無視外界的一切排擠，但多數人需要在隨波逐流中，逐步攀升。”
周麗雲輕輕合上桌面上的膝上型電腦，直視著劉羽凡，言辭懇切。
“謝周姐悉心教導，我銘記於心。有些事需要循序漸進，不能急於求成，但我已有所領悟，知道自已該如何完善自身。”
話畢，劉羽凡抬頭看著眼神深意的周麗雲，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當時似懂非懂。想必她對劉羽凡已有安排，他只是憨直地微微一笑，並未多想。他低頭繼續打包工作，只想趕緊下班，回去繼續創作，追逐自已的夢想。就這樣，三人各自忙碌，平靜了一段時間。臨近下班前半個小時，大家都還有些閒暇，周麗雲不經意地看向劉羽凡，對這個相貌平凡卻心如止水的男孩產生了格外的興趣。
“嘿，羽凡，相識多日，你雖不善交際，但氣質談吐不凡，想必是常讀書吧？都讀哪些型別呢？”周麗雲目光流轉，神采奕奕，劉羽凡略感拘謹。然而，當他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讚賞之情時，輕撫著頭，故作鎮定地笑了笑。“麗姐謬讚了，我喜歡讀書，偶爾也會隨便寫些小感悟什麼的。人總要有夢想，萬一實現了呢？畢竟未來難以預料。”
劉羽凡一直懷揣著一個夢想，那就是尋覓到一種能夠引領當下時代的新學說文學體系。他深知這無異於痴人說夢，一個高中畢業的愣頭青又能有何作為？他連紡織機器都未能完全駕馭，又何來能力改變一個時代？但不知為何，他的內心始終有一個聲音，催促他去行動，去改變，去撼動他心中的“堡壘”。
聽到這裡，周麗雲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麼，輕聲低語：“原來如此，那種氣質，確實與眾不同。”劉羽凡初至二樓時，周麗雲便注意到了這個平凡的小夥。他的一言一行，透露出超越年齡的成熟，這一切都落入了她的眼中。她對這個北方小夥心生好奇，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一顆澄澈而深邃的心靈，那裡面有信仰的光芒！她看到了一絲“火苗”在燃燒，微弱卻明亮，引人入勝。
“小羽竟會寫詩？不錯，甚是不錯，真是個有夢想之人。”蘇婉玉投去讚賞的目光後，輕嘆一聲：“著實不錯，生活有方向和目標，不像我們只為家庭、生存而努力，渾渾噩噩，何嘗為自已活過一次，無非是為家不斷付出、犧牲個體價值罷了。”
“然而，人生何人沒有辛酸處，生活便是如此！都在邊行邊嘗邊回味。”
“我一直逃避婚姻，婚前婚後都有一堆事要操心，滿是拘束。多數女性被生活折磨成了黃臉婆，還是單身好，先為自由活一次，哈哈。反正我這個人，就是個自由主義者，總是束手束腳只會讓我感到不快和不適，風風火火地嘗試才是生活最真實可愛的模樣。”
周麗雲適時插話，說著還手舞足蹈地向前揮了幾拳，似是要打破什麼屏障，無非是暴揍了空氣一頓。劉羽凡縮了縮脖子，心想：“這女人可不簡單！將來無論嫁到誰家，都不會是個省油的燈，必須得小心供奉著，萬萬不可得罪，否則後果難料。”
劉羽凡聽著大家的閒聊，望向外面已黑透的夜空，搖了搖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昏沉的疲憊。他始終是一個人在戰鬥，沒有隊友，這讓他感到莫名的孤寂。
“女人一生，韶華易逝，應倍加珍惜。趁年輕貌美，覓得如意郎君，方為上策。事業心過重，並非好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追逐夢想本無錯，但過度則過猶不及。待你邁過三十之檻，便會明白，自由需付出代價。”
“我自是明白，自由需代價，但求開心便好。生活自在，內心舒適，方為至要。人各有志，你孤身一人，有此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人生在世，所求不過自已舒坦。漫長人生路，心需有港灣，或孤身一人，或有愛人子嗣相伴。”
至此，二女心有靈犀，點頭共鳴。人生之樂土，無非眼前與身後。
“小羽年紀，看似二十出頭，可有女友？”蘇婉玉笑問劉羽凡，劉羽凡一時愕然。“尚未，畢業未滿一年，欲闖蕩數年，再做計較。先培養自身能力，方有底氣應對日後諸多壓力。”三女不約而同，重新審視。皆暗贊其有志氣，如此心性，將來必成大器。
周麗雲說道：“你這年齡在你們那邊也不小了，很多人都有孩子了！”劉羽凡點頭認同：“嗯，差不多，我們內地的適齡青年普遍結婚較早。”
蘇婉玉皺眉道：“我有親戚是那邊的，也聽說過一些習俗，彩禮特別高，很多男孩家庭拿不出彩禮，這是個很不好的現象。不少父母為此愁白了頭髮，唉！”
“確實如此，窮苦家庭的男孩多的話，就只能打光棍，要麼自已掙錢娶妻，家庭不好的只能靠自已拼搏，沒辦法，內地經濟水平不高，種地收成差，工資也低，所以很多人不得不外出務工，我也是其中之一。”
劉羽凡苦笑著搖頭，撓了撓鬢角的短髮，說到這，眾人都沉默了。
周麗雲咳了咳，感慨道：“嗯，這些人家裡的孩子也受苦了。現實很殘酷，中等階層的家庭也是相互比較、攀比和傷害，從相親到舉辦婚禮，一層層比較，人心啊，夾雜著複雜的情緒，無以言表。還有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父母交際，唉～哪還有愛情？反正我最討厭這種像買賣婚姻的愛情，這根本就是生意流程，不要也罷，換我寧可單身到底。”
劉羽凡心想：廠長女兒能力出眾，家境優渥，自有其底氣。她的人生除了婚姻，還有許多事可以填滿，有許多長遠的未來可以規劃、實踐，從而走向更高的層次，讓精神和生活更加富足。而那些農村家庭的孩子，他們的想法往往侷限於小村莊，組建一個小家庭，生兒育女，他們的世界觀被困在狹小的環境中，在眾人一致認可的世俗之事中撲騰，缺乏遠見，固步自封的生活著。
“差不多，內地主要靠相親，看著合適就下彩禮，一下就是十幾萬。但最終能成功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侶只有五分之二，不少人相處一段時間後會退禮，這樣一來，男方家庭損失最大。我現在比較排斥相親，但也無奈自已太過年輕，回老家可能也會走上這條大家都在重複的路。至於好壞，年紀太小也做不了主！”劉羽凡講述期間，忍不住嘆息，對歲月充滿了無力感。他迫切希望提升自已，卻又感到無路可走，回頭望去，一無所有，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已期待著什麼。
“是啊，我無法理解你們那種相親下彩禮的模式，就像契約一樣。我是自已在外面打工談的男朋友，在一起很多年，覺得合適了，給了合理的禮金，就結婚了。結婚前後，雙方家庭都沒有很大負擔，雙方家庭的親人也沒有什麼矛盾和心結。自已談的戀愛，心裡舒坦，能長久生活在一起，就領證在一起了。畢竟，兩個人是要相守一輩子的，有些事情需要提前瞭解，共同經歷風雨後，才能真切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蘇婉玉手上動作迅速，有條不紊，面色沉靜如水。劉羽凡凝視著她那份成熟與淡定，回想起她對往事的淡然處之，意識到自已未來的路還很長，他尚年輕，不必急躁。思及此，他朗爽一笑：“如此甚好，情投意合，著實令人豔羨。與合適之人相伴，舒適自在，方為人生樂事，亦是真正的生活。愛情，需耐心尋覓與等待，一切隨緣。就如一陣風推開芭蕉葉，一棵稚嫩的樹苗忽地迎來大片和煦的光，整個世界煥然一新。”
“嗯。”周麗雲二郎腿翹起，手肘撐於桌上，託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劉羽凡，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