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青察覺到金玲是被鬼上身了。
自然不敢貿然驚醒她。
他就這樣跟在她的後面。
松青不知道他們要去向哪裡。
這林間小道霧氣騰騰,金玲自已一個人走在中間,周圍腳印緊緊跟隨著。
松青確信,有一種他看不見的強大東西在操縱著金玲。
他從兜裡拿出撲克牌來進行洗牌,準備用撲克牌進行占卜,這是他一貫的作風。然後他從中抽了兩張牌,牌面相加起來是十五。
接著他重新洗牌,用大拇指撥開壓下去,牌面嘩嘩作響地交叉在一起。
完畢後他一張張拿下去,數到第十五張後,停下來,拿出第十六張。
他掀開一角,黑色圖案。不由得認真起來,黑桃的出現主要與焦慮,疾病,災難等不好的事情有關。
完全掀開後,數字是10,十全十美的十,象徵著圓滿與成功,不由得又放鬆下來。
……
金玲下了山然後又上了另一座山。
順著蜿蜒的山路向著山深處走去,整隊人馬都穿梭在濃濃的霧中。
接著便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山洞下面。
這山洞上面生滿了植被,藤蔓垂落下來,顯得洞口陰森無比。
金玲這裡的轎子被放在了山洞門口,鑼鼓聲也歇了。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轎子框,示意她下來。
金玲下了轎子,滿臉的顏料讓她很難受。
就見瘦和尚滿面笑意地等著她,他從自已肥大的袈裟裡掏出金玲的唐刀。
他滿眼欣喜地看了看後還給了她。
金玲不知道自已接下來要幹什麼。
瘦和尚一如既往地笑道:“你去把山洞裡的女鬼殺了。”
“我們自會放你回去。”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瘦和尚笑著,語氣溫柔,但聽得人很不舒服。
“你只管做你的,這是最簡單的辦法。”
金玲只好將刀別在腰間,孤身一人前往山洞裡去。
她走過其他白臉小鬼面前,她的餘光注意到其他人都低首注視著她,像是奸計得逞那般笑容陰森。
山洞裡很黑,黑潮溼,金玲進去後什麼也看不清,只能扶著牆壁慢慢摸索。
等待眼睛慢慢適應漆黑的環境。
忽然,她手一軟,突然摸到了無數的觸鬚,顯然是摸到了牆上的大蜈蚣,立刻噁心的抽回手。
她走得很緩慢,也不敢邁出大步子,怕一個不小心跌落山崖。她在山洞裡摸索著,有些牆壁浸潤著山泉,在反射出晶瑩剔透的光紋。
然後她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洞崖中間的石桌上,端坐著一個身穿苗族婚服的婀娜女子。
婚服衣領和袖口處繡滿了龍鳳、花卉等象徵著美滿幸福,精美的圖案。
這些圖案不僅色彩斑斕,而且做工精細。
下身穿著深藍色的百褶裙,裙襬處繡有彩色的花紋和圖案,每一條褶襉都顯得精緻細密。
她頭上的銀器更加光彩奪目,銀冠高聳,鑲嵌著各種寶石和花鳥圖案,顯得雍容華貴;銀項圈層層疊疊,環繞在頸間,顯得她如此的高貴與純潔;銀手鐲和銀耳環則增添了幾分靈動與俏皮。
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中她是如此引人注目。
金玲立刻想到了某些湘西部落的風俗,名曰“落花洞女。”
就是族人為了祈求山神保佑,是說部落裡有一些未婚的女子,在適婚的年齡沒有找到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得了類似神遊四海的狀態,她的面色燦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
按照當地的說法,這就是被洞神選上了。
就會舉辦婚禮送到山洞裡與洞神成親。
還有像苗寨的苗女,自梳女,蠱女等等,背後都有一些民俗文化的影子。
她神情憂慮,捧著腮幫子好像在煩惱什麼。
她注意到同樣是落花洞女裝扮的金玲,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絲憐憫。
金玲沒有將刀刃對著她,因為在她眼中,山洞裡的遠不及山洞外的更像鬼。
金玲坐在落花洞女身邊。
落花洞女先開口:“你是為何來到這裡。”
金玲實話實說:“我……遭人挾持。”
“為什麼?”
“他們讓我來殺了你,就會放我回去。”
“原來如此,這些潑皮無賴,事已至此都不放過我!”
她聲音突然發狠,臉色難看,漸漸面板變得乾巴蠟黃,眼睛也深深凹陷下去,露出了自已的原貌。
“你來取我性命,也不要活著走出去了。”陰森的聲音迴盪在山洞中。
金玲坐在她身邊,並未驚慌。
“其實你也不想濫殺無辜吧。”
落花洞女衣發飄飄,伸出骷髏般的手掐住金玲的脖子。
她面目猙獰。
金玲並未拔刀,因為她覺得落花洞女的手並未使上全力。
就這樣,金玲感覺她的手在抖。
“你沒殺過人吧。”
此話一出,猶如銀鈴一響,落花洞女又變回了最初的樣子,她手還放在金玲脖子上,身子卻不住地顫抖。
她眼角流出兩行發著光的清淚。
鬼哭了,它看起來是那麼可憐。
與那麼多鬼打過交道,金玲能感覺出來鬼的怨氣。
是鬼都有怨。
落花洞女都是含冤而死,確實怨氣不小,但都不是對自已這陌生人的,雖不能稱其善良,但絕不是那種來者不拒的厲鬼。
俗話說,“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天道輪迴,因果報應。”
殺了自已對她沒有任何解脫。
並且她不離開這裡,想必也是一個地縛靈,對於地縛靈來說,一定有一個拴住她的結。
對於這種鬼來說,解開某個結就行了。
金玲將她瘦弱的手放下去,溫聲細語道:“我必還你個公道。”
於是,一人一鬼,都身穿婚服,坐在石桌上,開懷暢談,場景很不協調。
在此,金玲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一切。
轎子,婚服,銀飾,嫁妝,鑼鼓,本來都是待嫁女子無比期待的東西。
但對於她來說,那就是催命的符號。
對於寨子裡的族人來說,她就是山神欽定的伴侶,是用來討好山神的物品。
而在松青眼裡,金玲則一個人坐在石桌上,自言自語。
而她的頭頂上方,懸掛著一具身穿苗服的女屍,正在自身重力下輕輕旋轉。
……
我叫烏惱桑烏。
我,死在了我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