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九狼山二當家的位置,尤朱不論是在眼界,還是在“學識”上都要比普通山賊高一些。
通俗了點說,如果九狼山的匪眾都是文盲的話,尤朱應該是剛好越過文盲線的那種。
而縱然尤朱沒什麼詩文方面的涵養,讀了這首《將進酒》之後,亦是不由讚歎,心中驚於作者行文的壯闊波瀾。
“大當家此詩...當真絕妙非凡,恐怕比之京城大學士筆下的詩作,亦有過之而無不及。就是我這樣的粗人看了,都覺得震古爍今...這真是當家的,你寫出來的?”
尤朱一番稱讚後,問道。
應飄飄卻笑而不語,頓了頓後,卻答非所問道:“有了此詞文,你覺得我能進十甲嗎?”
尤朱肯定道:“能!但屬下有一事不明,既然詩詞是大當家你所寫,為何要用“李太白”這個筆名?當中有何意指嗎?”
應飄飄聞言,神色一閃,道:“你別管這些。既然你也認為此詩詞足以打進十甲,那我便是有機會接觸到狗皇帝。快下去準備,燕羽墨的招親會上,便是狗皇帝燕雲天命喪之時。”
如此一言,倒是令尤朱不好再追問下去,轉而與姚畢連應是離去。
等到二人退出客棧房間後。
應飄飄將那首詩詞拿到手中,默唸了一句後,嘆息道:“就當我李代桃僵吧,希望你不會因此事受牽連。畢竟...”
她沒有把話說完,眼中就已閃過了一絲惆悵,盡是複雜之色。
入夜以後。
別苑的書房中,唐小志心事重重,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自從下午時,馬戶奉命去追查“李太白”的蹤跡後,便一直沒有訊息傳來。
而唐小志一直苦等至今,連晚飯都沒有胃口吃。
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唐小志衝著門口招手道:“來人!去看馬戶在哪裡,馬上讓他來見我。”
門口的兩名守衛應是,正要快步離去時,卻已見馬戶腳步匆匆地走來,倒是省事了。
“大里正,事情有些阻滯。”
走進門後,馬戶便沉聲直言道。
想必,並未能找到那位所謂的太白先生。
“什麼情況?”
唐小志焦急道:“找不到人?”
“是。根據海選的考官說,此詩詞乃由一名弱冠孩童幫忙轉交,正主兒並未露面。而我命人搜尋了半個北城,找到那名孩童時,對方聲稱並未見到寫詩之人的面容,更不知其身份。”
“那其體型特徵,可有留意?此人最後在哪裡消失不見?”
馬戶搖了搖頭:“不知。但那孩童說,是在城西遇到了那個神秘人。”
唐小志聽此,想了想,道:“好。那就翻轉整個城西,但凡疑似之人都給我先帶來再說。此事重要,去找趙卿幫忙尋人。”
“另外,讓冰冰明天將這首詩詞登報,就說此詩卓絕,已入圍百強。但寫詩人身份不明,若不現身,將取消參賽資格。”
馬戶先應了一聲是,而後道:“登報不成問題,但若說寫詩人不見,就取消資格,恐怕有點難辦。”
“什麼意思?”
“接收這首詞的人,是陛下那邊的人。派人通知我們的時候,也已經告知了陛下。陛下看過詩文後,龍心大悅,感嘆於詩詞的超絕,就直接下旨將此詩提前納入了十甲之列。”
“你說什麼?皇帝也知道了此詩此人的存在?”
“是。”
唐小志臉色一沉,若有所思起來。
招親大會的海選,分成多個組別,各自篩選百強名單。
清水河商社和皇帝手下的人,各佔一半。
而幕後寫詩之人似乎有意規避唐小志,轉而向皇帝那邊投詩。
當中,或許就有點故意引起皇帝關注的想法。
此人不但是想做大王君上,還想以詩文成名,巴結皇帝?
同是穿越者的情況下,只要對方不是個文盲穿越過來,那麼唐小志擁有的先進知識,他至少也是略通一二。
如果讓他接觸到皇帝,就必會削弱唐小志的地位。
不行!
不能讓那傢伙接觸到皇帝,皇帝本就對我隱藏著殺心,只是想先將我養肥。
一旦皇帝找到了替代者,保不準會立馬對我動手,不能讓那幕後之人壞了我的計劃。
一念至此,唐小志臉色微變,“走。去見皇帝。”
說著,便帶著馬戶大步流星趕往王府。
而就在唐小志火急火燎地去面見皇帝時。
與王府相隔不遠的另一棟豪華大宅中。
大廳之內。
多日未見的白大小姐正在發怒,小臉氣得發紅,擲地有聲地對面前一位華髮老者,嗔怒道:“祖父,露兒說了。我與大皇子素無交情,更無愛意情愫,何以結為夫婦?你莫要再逼我,我不會嫁給他。”
毫無疑問,這位華髮老者便是當朝太師,這棟白府的主人,白小露的爺爺,白凌峰。
白家的祖籍就在幽都,這棟白府就是他們的老宅。
遠在京城那邊,還有一座絲毫不亞於王府的太師府。
聽到白小露言辭激烈的拒絕,白凌峰沉穩如山,不驕不怒道:“露兒,感情之事可以慢慢培養嘛。何人與生俱來就對另一人有深厚感情?都是靠日長夜久的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忠於人品,而相守於責任。再說了,大皇子素有賢明之稱,陛下有意立他為儲君。和大皇子成親後,你便是未來的國母。何樂不為?”
“露兒不稀罕什麼國母之名!我已說過了,此生只嫁與我想愛之人。祖父也曾答應我,絕不直接干涉我的姻親大事,故而三年前才允許我離家雲遊四海。如今為何要反悔?”
“哎。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年是因為大皇子也反對此事,拒絕納你為妃,為此甚至不惜與陛下反目。爺爺無奈之下,這才設法緩和,默許你離家遠遊。可現在不同了,大皇子已經開口答應立你為正妃,而你倆早有婚約,乃陛下親自定下,怎能再由你任性?”
“你說什麼?大皇子答應納我為妃了?這不可能!滿朝皆知,他鐘情於女賊首應飄飄。早年更是放言,非卿不娶。怎會突然改口?祖父莫要誆我。”
“你不信?那看看這個吧。是大皇子親自來信說,要與你擇日大婚的。”
白凌峰說著,從袖口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白小露。
白小露接過一看,頓時臉色煞白。
書信上所言,就正是燕文軒主動要求與她舉辦大婚,且早已知會過皇帝。
皇帝已在書信上寫下了“准奏”二字,這才送到白凌峰手中。
白大小姐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面色陰晴不定。
身出名門望族,早就註定了她的姻親大事不由自己作主。
這三年來,她以為自己逃過了命運的枷鎖。殊不知,只是一個“緩刑”,最終還是難逃被包辦婚事。
“我不要,我不嫁。你們若都逼我,我...我便死給你們看。”
白小露斬釘截鐵道。
聖旨不可逆,但她白大小姐的意願也不可逆,哪怕玉石俱焚。
白凌峰一驚,他自知自己這個孫女的性情不無貞烈,說要以死相拒,那可不是說說而已。
“露兒,你...”
白凌峰深深皺眉,正要出言規勸時。
門外突然傳來了侍者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稟老爺,孫鈺公子求見。”
白凌峰面色一滯,顯然被人打斷話語有些不悅,冷聲道:“他來做什麼?本官不是和他說得很清楚了嗎?他此生與露兒並無緣分!不見,讓他走。”
但話剛說完,侍者還沒來得及回應,就看見孫鈺自己走了進來。
微微行禮後,孫鈺恭敬道:“見過太師。太師恐有誤會,孫鈺此來並非是為了阻止露兒和大皇子的婚事,還請聽我一言。或許,我能勸勸露兒接受大婚也說不定。”
聞言,白凌峰略顯意外,詫異道:“嗯?你是來規勸露兒接受與大皇子的婚事?本官沒聽錯吧?”
孫鈺正色道:“太師沒有聽錯,正是如此。經太師上次一語警醒,孫鈺已然自知與露兒無緣。此生若是能看到露兒幸福快樂,便已知足,不敢再有非分之想。而露兒與大皇子...乃是天作之合。”
“當真?”
“當真!”
孫鈺篤定道。
而後微微抬頭,暗中朝白小露使了使眼色,若有深意。
白小露聽到孫鈺如此說,本已心有怒火。
但當她意識到孫鈺此時微妙的目光後,又頓感孫鈺“話中有話”,似有玄機。
便暫且壓制了怒火,哼聲不語。
白凌峰狐疑的看著孫鈺,頓了頓後,才道:“好!你最好是真有規勸之心,否則,你這探花之名便不用要了。”
說完,便甩袖離開了大廳。
前腳剛走,後腳白小露便震怒道:“孫鈺,連你也想勸我嫁給大皇子?”
孫鈺眉目一蹙,輕輕一笑,先是將白小露拉到一角,而後才輕語道:“露兒,我孫鈺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最不想你和大皇子成親之人,或許天下就僅我一人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有一計,可讓你擺脫與大皇子的親事,你可願聽?”
“說!”
“最近唐小志不是在操辦大王招親之事嗎?大王公開招親,你也效仿。如何?”
“什麼?你讓我也公開招親?”
“對!但與唐小志設下的賽制有所不同!”
“怎麼個不同法?”
“你出詩文一首,供天下文士鑑賞,並揚言只要有人能寫出一首足以與之媲美的詩作,便是你的乘龍快婿。若沒有,你便暫時不作婚配之想。”
“比對詩文?那要是有人能作出來怎麼辦?陛下肯定會讓滿朝文武幫助大皇子寫詩,我還是難逃要嫁給他...”
“那可未必!只要你出的那首詩文足夠卓絕,那天下就絕對找不出第二首能與之媲美。”
“哼!天下豈有完美的詩文?”
“是沒有。但無限接近呢?我這就有一首,你以此詩文為題,保準無人能比肩。要看看嗎?”
白小露一臉狐疑之色,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拿來看看!”
孫鈺眼前一亮,便伸手入懷掏出了一首詩文。
白小露接過,僅僅一看,就開始愕然震驚不已。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若是唐小志在此,必然會再次驚掉下巴。
孫探花此時拿出來的詩文,居然是出自北宋名家蘇軾的那首《夜記夢》。
而不論是《將近酒》,還是《夜記夢》,唐小志都未曾記錄在他那本《小志詩集》裡面。
但這兩首堪稱千古名作的詩文,卻都莫名其妙地“自己”出現了。
《夜記夢》雖是一首悼亡詩,但全詞思致委婉,境界層出,道盡了蘇軾對亡妻的無盡思念,乃上佳之作。
“你...你去何處尋來的這首詞?莫要跟我說,是你寫的。你的詩風,我很熟悉。這絕非你的風格!”
白小露問道。
孫鈺淺淺一笑:“詩文確實非出自我之手,但以你之見,短時間內有人能寫出比此詞更好的作品嗎?”
白小露沉默了半分,老實道:“沒有。”
“那好!你就去跟太師大人說,說你願意接受與大皇子的親事,但必須讓大皇子寫出一首與《夜記夢》相媲美的詩作。否則,你便要公開招親,效仿大王之舉。”
“你認為陛下和祖父會答應?”
“太師大人或許不會同意,但陛下知道後,肯定答應。”
“陛下會答應?你為何如此肯定?”
“嘿嘿,直覺!”
“直覺?”
“嗯,一旦陛下答應你公開招親,只要無人能寫出詩作,你便可以此推脫婚事。大皇子雖也算滿腹經綸,但短時間內必然無法對上詩作。”
“那...萬一其他人能對出來呢?”
“不可能!有此才情者,整個幽都城不出兩人。”
“他們是誰?”
“其中一人是唐小志,另一人還不知其身份。但這兩人都不會跳出來對詩,你可放心。”
孫鈺篤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