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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冬

1997年,冬。

再次去學校,我的黴運好像少了一些,漸漸的也感受到了上學的樂趣。

弟弟回來了,已經一歲了。

可以自己走路的小傢伙更不喜歡被人抱在懷裡了。

兩個小短腿掙扎個不停,非要落地了才安靜。

但他不鬧我。

他喜歡跟著我。

我摘菜的時候,他就靠著我看著,不吵不鬧。

我閒下來了抱他出去轉轉,他就乖乖在我懷裡。困了累了就窩在我肩膀上睡覺。

他對我很放心,想睡就睡,連招呼都不打。

媽媽經常教他開口說話,所以我閒暇的時候,也會教一下。

“媽媽”。

“爸爸”。

“爺爺”。

……

“姐姐”。

就地取材,隨性的教。

但他一直都沒有開口,我們就當他學得慢。

也沒有太在意,畢竟他才滿一歲而已。

我沒想到,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叫我。

“姐姐。”

位元組很清晰很熟練,不像是第一次開口說話。

我只覺得驚喜,開心的抱起他舉高高,轉圈圈。

最後,他沒暈,我暈了。

我暈坐在地上看著他傻笑。

他睜著大眼睛看著我,又叫了我一聲“姐姐。”

我開心的不得了,把他捂在懷裡,對著臉蛋就親了一下。

人也不暈了,腿也不軟了,抱著他就跑去找媽媽。

“媽,弟弟會說話了!”

“弟弟叫我姐姐了!”

所以,還沒有見到媽媽,整個院子的人都知道了這個訊息。

大家都跑出來湊熱鬧,明明很關心的樣子,卻又不靠近。

媽媽欣喜的跑過來,接過小云,期待的看著他。

小云看看她,又看看我。腦袋轉來轉去,發現我和媽媽都緊緊的盯著他,等著他開口,無奈偏頭,“姐姐。”

雖然不是叫的“媽媽”,但媽媽還是很開心,忍不住抱著親了一口。笑的止不住。

“小云好厲害,都會說話了。”

媽媽哄著教他喊“媽媽”,沒成功。

媽媽有些失望,只有一瞬間,大部分時間都是很高興的。只是總會在無意間唸叨,“小云什麼時候會叫爸媽呀?估計快了。都已經會開口了,學得肯定快了。”

說了兩次以後,她估計是反應過來了,就沒有再念叨了。

過了五六天的樣子,小云開口叫了“媽媽”,把她樂的找不到北了。

一整天下來,就圍著小云樂呵,做別的事情完全定不下心,把菜都燒糊了。

————

焚園比別的地方冷的更早,也比別的地方更冷。

外面才剛開始打霜,焚園的水池子裡已經開始結冰了。

學校的課停了,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被放回去,幫家裡準備過冬的東西。

半山枯葉落盡,到處都是光禿禿的樹枝。

很多的孩子都上山砍柴,清晨結伴同行,中午結伴而歸。

大捆小捆的樹枝被小孩子搬回家,如果砍的是粗柴,可能一棵就是很大一捆。

我跟著他們去了一次,是哭著回來的。

我沒有砍過柴,完全不懂他們的技巧,所以很慢很吃力。

有兩個大一些的男娃子,早早的就捆好了自己的柴,兩大捆,又粗又長。

他們看了砍得費力,就幫我砍了不少捆了起來。

結果,我太矮了。

那捆柴有我兩個高,我還一抱抱不下。

回家的時候,大家或挑或扛,都能把自己的柴弄下山,就是我拿自己的這捆柴沒辦法。

扛在肩上兩頭翹,我走路都困難。

摔了好幾跤,手也破皮了,疼的我忍不住掉眼淚。

幫忙砍柴的兩個男娃子也慌了,雖然想幫忙,但是自己的柴可不輕,能挑回去都夠嗆。

所以,有心無力。

“要不,你從山上滾下去吧。我們給你捆緊一點,滾下去應該不會散的。等到了山坳,你喊一聲,我們等你家裡人來接你。”

然後,我一邊哭一邊從山上往下滾那捆柴,那兩個娃子一直跟在我後面,生怕把我落山裡了。

媽媽來接我的時候哭笑不得,笑我怎麼不知道少捆一點兒。

那兩個娃子支支吾吾,笑聲解釋,“都已經砍了,不弄回來多可惜。”

最後,柴是媽媽扛回家的。

第二天,以及以後的好多天,都是媽媽去砍柴,我在家照顧小云。

媽媽說,小云在我身邊特別的乖,有我在家看著,她可以放心的出門幹很多事情。

確實是這樣。即便我忙著幹別的事,顧不上一直看著他,他也會乖乖跟著我,從來不搗爛。

我帶著他餵雞餵豬,帶著他燒火做飯。

我已經能夠在照顧他的同時,為家裡做更多的事了。

廚房裡水缸裡的水很驚手,凌晨起來,面上已是一層冰。

張嘴,撥出一片白煙。

天上是灰色的雲,已經幾天沒見到太陽了。

爺爺說,要下雪了。

果然下雪了。

一夜之間,大地裹上白棉襖。

天太冷了,家裡燒著火堆烤著火。

媽媽搬出來不少的玉米棒子,我們坐在火堆邊弄玉米粒。

小云坐在玉米堆裡,一粒一粒的扭。

媽媽看著也不管,反正沒糟蹋糧食就行。

堂屋的大門半開著,可以看到一部分外面的情況。

抬頭間,我看到一個男人從門前經過。

一閃而過,我只看到了些許背影。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覺得那個人,是我爸爸。

明明我已經忘記了他的模樣,明明我完全沒有看清過去的是誰,但我就是無比確定,爸爸回來了。

可是,他為什麼沒有進門。

我抬頭去看媽媽,她好像什麼都沒看到,正低頭與手裡的玉米棒子爭鬥的起勁兒。

後來,才知道,確實是爸爸回來了。

他沒有回家,甚至沒有刻意與我們說一句話。

他在焚園待了兩天,兩天都住在二爺爺家的老房子裡。吃的是乾糧,沒有生火做飯。

來時靜悄悄,走時靜悄悄,就像是個外人。

在爸爸走後,媽媽才告訴我,二爺爺是爸爸認的乾爹。二爺爺家也算是他的家。

我腦子有些亂。

就這麼大個地方,怎麼那麼多事兒。

我都這麼大了,以前怎麼沒人告訴我這些?

結果,媽媽又說,我剛出生的時候差點兒養不活,所以認了二爺爺家的四叔為乾爹,在他們家住了幾天病才好起來的。所以,我有兩個爹孃。

四叔?我好像完全沒有印象,應該是沒有見過。

媽媽說,我十二歲的時候,需要去幹爹家拜年,要去拜謝乾爹的活命恩情。

本來這些都是要等我快十二歲的時候,才告訴我的。

現在,因為意外被我提前得知了。

嗯,要叫一對陌生人為“爹孃”,總感覺怪怪的,不知道見面的時候,我能不能叫出口。

好奇怪,二爺爺和三爺爺他們都很少回來,他們家裡的其他人,好像我都沒有見過。

為什麼?

明明是親人,為什麼這般生疏。

(母親代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