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著,走廊中一時之間有些安靜。
齊廣財有些震驚地看著王海苗,他們這個廠長技校畢業,當過兵,學過技術,行事風風火火,他最厭惡的就是浪費時間。
他最長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時間就是生命,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能耐心聽著一個人慢悠悠說話,就連顧南枝沉默的幾秒鐘,王海苗都沒催促。
亂了亂了,世界都亂了。
難不成……王海苗對面前的女人有好感?
他福至心靈,緩緩後退了幾步,站在走廊門口。
顧南枝能察覺到王海苗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想起葉瑾血淋淋的雙手,鼓起勇氣開口。
“王廠長,我是西山村的知青顧南枝,我從京都得到訊息,最近會有強降雨,如今正是糧食收割的關鍵時候,如果這個時候下雨,所有人的心血都會白費,甚至會餓死人。”
“我聽說咱們廠子有一批收割機,所以壯著膽子過來問問,能不能請王廠長派出收割機幫公社收割糧食,價錢好商量,柴油我們也會備齊。”
怕王海苗不相信,她還拿出報紙。
報紙是葉瑾弄來的,書面的東西更有說服性。
過了半晌沒有動靜,顧南枝以為王海苗要拒絕了,手中一空,報紙被抽走。
王海苗逐字逐句看著報紙上面的內容,報紙是省會刊,他們這種縣城看的報紙都是省會一個月或者兩個月淘汰下來的。
時效性便大大落後了一截。
他眸子微閃,顧南枝說自己是西山村的,卻能弄到省會的報紙,而且還知道他們工廠有新機器的事。
機器剛弄回來,除了廠子的人基本沒人知道。
顧南枝到底是什麼身份。
他想的出神,一低頭正對上顧南枝的一雙鹿眼。
眼中是說不出的期待和緊張,這些情緒不像作假。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視窗,顧南枝的靈魂應該也是十分純潔,不帶著一點市儈和汙穢。
他神色緩和了一些,這件事涉及到廠裡的第一批重要機器,不能不小心。
“這件事我會求證,如果你說的是真的……”
房門吱嘎一聲推開一道縫隙,在安靜的走廊異常刺耳。
兩人齊齊轉頭,撞上劉秀著急的一張臉。
見自己偷聽敗露,她有些不好意思。
“媽,你做什麼?”
“做什麼?我兒子和人說話我就不能聽聽。”
劉秀快要急死了,別人家兒子三十多歲,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偏偏自家這個混小子,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
好不容易聽見他和女同志說話,劉秀怎麼能不出來偷聽。
本來想看看女方品德長相怎麼樣,視線留在女同志身上,她臉上頓時露出一個笑容。
“同志,我可算找到你了。”
她親暱拉住顧南枝的手。
“這個就是當初救了我的女同志,還好巧了今天遇見了,不然功勞都被別人冒領了。”
見顧南枝真是救了劉秀的恩人,王海苗有些高興,他壓住上揚的嘴角。
“顧同志,在黑市救我母親的是您?”
顧南枝顯然也想起買辣椒醬的那個大娘,沒想到世界上真有這麼巧合的事,她有些驚喜。
“您是王廠長的母親?”
“對啊,姑娘快進屋和大娘我嘮嘮嗑,你之前怎麼走的那麼快,我想感謝你都沒來得及。”
劉秀拉著顧南枝,怎麼看怎麼覺得合適做她兒媳婦。
一說起話就沒完沒了。
顧南枝坐在椅子上,笑著回應了幾句話。
她隱約聽見走廊傳來吵鬧的聲音,很快便安靜下來,彷彿剛才都是她的錯覺。
走廊中,白柔站在樓梯口,向齊廣財問:“王廠長還沒出來嗎?”
齊廣財正因為找錯救命恩人的事煩,等回去了廠長肯定質疑他工作能力,見白柔又折返回來,語氣不善。
“和你有關係嗎?”
白柔搖搖欲墜,“我只是想和廠長解釋,這一切都是誤會,我當時卻是救了一個大娘,我不知道那不是廠長母親。”
“現在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白柔不甘心地吵了幾句,才訕訕離開。
她憤憤向三樓望了一眼,這才不甘心的離開。
本來以為今天出來是和廠長約會,誰想到廠長直接把她帶到醫院來了。
那個死老太婆看她第一眼就說她不是救命恩人,一點面子都沒給她留。
她心中罵罵咧咧,有人小跑過來拉著她。
“白柔姐不好了。”
白柔皺眉望過去,發現是趙麗。
“怎麼了?”
得罪了廠長,白柔心情不好,語氣也有些不善。
趙麗被白柔的語氣弄的一愣,還是開口。
“白柔姐,農機局的食堂怎麼不收咱們的黃鱔和雞蛋,說誰答應的就讓您去找誰。”
白柔腦子嗡地一聲響。
之前得到了齊廣財的許諾,她從村裡人手裡收了快十塊錢的黃鱔和雞蛋,準備大賺一筆。
沒想到才第一天就出了岔子。
雞蛋還行,黃鱔這東西對水質要求特別高,要不了多久就翻肚子,到時候便更不值錢了。
“我去找他!”
她咬牙折返,結果這次連醫院都沒進去。
她趴在醫院圍牆旁邊對裡面喊了幾嗓子,很快被人拽走。
顧南枝耳朵動了動,向窗外看過去。
“剛才是不是有人在下面喊?”
“錯覺吧。”
王海苗看風總是吹著顧南枝,上前關了窗戶。
劉秀知道自己兒子多不解風情,還是第一次瞧見對一個姑娘這麼體貼。
她臉上掛著調侃的笑意,拉著顧南枝的手又說了幾句話,眼看著外面的天色暗沉下來。
窗外是一片絢爛的火燒雲,將周圍都染上一層淡淡的橘紅色。
顧南枝頻繁向外面看了幾次,這個時候葉瑾該回家吃飯了,若是回家瞧見她不在,不知道又要怎麼發瘋,她還要費功夫安撫他。
她不知道怎麼對劉秀說她要走了,神色都帶上幾分著急。
王海苗垂眸看著顧南枝,在劉秀興頭最足的時候開口:“天色不早了,顧同志家有些遠,該走了。”
“對對對,兒子你快送南枝回家,開小汽車送回去,速度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