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兩人都是鄉下到城裡務工的,高個子叫張鵬,矮個子叫張展。
前些天,兩人在縣城郊外的一個工地上挖土方,掘到一半時發現了一個半埋在土裡的破舊陶罐。
罐子不是很重,封泥也早就殘破了。
兩人撬開一看,發現裡面居然是大半罐子鏽跡斑斑的古銅錢。
雖然不識貨,但看年代久遠,兩人當時就起了心思。
工地上人多,他們沒聲張,偷偷把陶罐埋回原處做了記號。
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兩人又悄悄溜回工地,挖出陶罐後用藍色粗布包好,藏回了租住的簡陋小屋。
張鵬盤算著這些古錢幣或許能賣不少錢,打算帶回老家找人看看,要是真能發一筆,下半輩子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誰料到,自從把陶罐抱回小屋的那晚開始,兩人就相繼出了狀況,脖子總是莫名其妙地又酸又沉,怎麼躺都不舒服,翻來覆去睡不著。
白天還好,一到晚上簡直就是受罪。
兩人去醫院檢查也一切正常,並沒有什麼問題,接下來的好幾天,這樣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糟。
白天干活頭昏腦脹,提不起精神,晚上更是睡不安穩,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陰森森地盯著他們,屋子裡也比平時冷。
直到在客車上,我一句話點破他們脖子上的異樣,兩人才徹底慌了,越琢磨越不對勁。
我聽完,面色不起波瀾:“那些古錢,是古代囚犯上路時身上帶著的買路錢。”
張鵬二人聽完,身體同時一震,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錢肯定是值點兒,畢竟是幾百年前的老物件,不過我看你們有命賣沒命花。”
張鵬的臉色越發的蒼白。
“大哥,不花,不賣了,你幫幫我們吧。”
我嘆了口氣,沉聲道:“你們拿了他們的錢,就等於承接了他們的因果,他們自然會纏上你們。”
“大哥,我們真的不知道啊!”高個子聲音帶著哭腔,發著抖,“我們就是一時糊塗,一時貪心......求求你,你發發慈悲救救我們吧,這錢我們不要了,我們馬上就把它扔了,不,我們把它埋回原地去。”
張展也反應過來,顧不上地上的泥水,連連磕頭,額頭都磕破了。
“是啊大哥,你是大好人,你一定有辦法的,求你救救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我沒有立刻回應他們的哀求,目光平靜地投向他們肩頭那兩個依舊面無表情,身著破舊囚服的鬼影。
“你們有何心願未了?”我開口詢問,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力,清晰地傳入那兩個鬼影虛幻的耳中。
聽到我的問話,那兩個原本木偶般的鬼影,身體不易察覺地顫動了一下。
它們空洞麻木的眼睛裡,有了微弱的波動,不再是純粹的死寂。
它們無法開口,但一股混雜著久遠悲涼、深沉怨憤以及對解脫的強烈渴望,透過它們與那陶罐古錢之間無形的聯絡,緩緩地向我傳遞了過來。
它們生前是含冤入獄的囚徒,在押解途中不明不白地死去,魂魄未能進入輪迴,反而被禁錮在了這些作為買路錢的銅錢之中,不得解脫,日夜重複著當年被押解上路的苦楚與絕望。
它們的心願很簡單,就是脫離這些古錢的束縛,得到真正的安息,不再受這無盡的折磨。
“原來如此。”我微微頷首。
我示意張鵬二人將地上那個用藍色粗布包裹的陶罐開啟,露出裡面那些沾著泥土、散發著陰冷氣息的古銅錢。
隨後,我取出了溫養在丹田處的青玉官印。
法力催動,青玉官印立時散發出柔和而莊嚴的青色光暈,將那陶罐以及罐內的古錢盡數籠罩。
“塵歸塵,土歸土,前緣斷,冤屈散,魂魄安,歸往生。”我口中緩緩唸誦著往生度化的簡短咒文,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官印的威能。
官印底部的城隍符咒在青光中亮起,一股無形卻浩然的力量,灑落在那陶罐古錢和兩個囚魂鬼影的身上。
清晰可見,那高矮二人肩頭上原本凝實的鬼影,身形開始變得虛幻透明。
它們臉上青黑的死氣迅速消退,麻木僵硬的表情也漸漸舒緩開來,露出一絲解脫後的寧靜。
兩個鬼影朝著我所在的方向,虛幻的身體微微躬了躬。
隨即,它們化作兩道極淡的青煙,嫋嫋升起,在破廟內尚未完全散去的晨霧中,徹底消散無蹤。
隨著鬼影的消失,那陶罐裡的古銅錢,在官印青光的持續照耀下,表面的陰冷氣息也盡數褪去,那些鏽跡斑斑的銅錢,此刻看起來就只是普通的陳舊之物,再無半分邪異。
高矮兩個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脖子上一輕,那股壓了他們好些天,讓他們喘不過氣來的沉重感,也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不見。
完成這件事,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我只是對眼前的兩人有些意見,如果太簡單地讓兩人度過此劫,只怕以後遇到同樣的事情,他們心中的貪念還會戰勝理智。
畢竟兩個人都有前車之鑑,明明都已經深陷泥沼了,還惦記著破廟內的佛頭。
這一次一次性經歷了佛頭和買路錢這兩件都足以丟掉性命的事,希望他們以後若是再撞上類似的事,可以想到這一次的前車之鑑。
張鵬率先感覺到不同,他站起身揉了揉脖子,眼中陡然一亮。
“我好了,我好了!”
張展片刻後也站起身,一臉的不敢置信。
“真好了,我也是。”
語罷,二人又一次撲通跪在了地上,朝著我不停磕頭。
“真神了,大哥,謝謝你,太感謝你了。”
我擺了擺手,示意二人不用這樣。
“既然恢復了正常,那就趕緊找個地方把錢埋了吧。”
張鵬如蒙大赦,起身就抱著陶罐跑到了破廟一邊的林子裡,不多時,他帶著滿手的黃泥回來道:“大哥,埋上了,以後我可再也不敢隨隨便便把挖出來的東西帶回家了。”
我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此時天剛矇矇亮,司機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朝著眾人道:“都下山吧,路應該已經清理出來了,咱們抓緊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