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裝作要去車廂後面透透氣，不經意地走到他們身邊，一手扶著前排的椅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兩位大哥，這是要去哪兒啊？”我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語氣也儘量放得平緩。
兩人被我突然的問話嚇了一跳，身體同時一僵。高個子猛地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你幹啥？”
“沒什麼，看兩位大哥面生，隨便聊聊。”我依舊笑著，目光卻在他們脖子上那兩個鬼影身上停留了一瞬，“我看兩位大哥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
矮個子低著頭不敢看我，只是把懷裡的布包又抱緊了幾分。高個子則強作鎮定，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沒事，就是趕路累了點。”
“哦，趕路啊？”我故作驚訝，“現在也不是什麼年節，兩位大哥這麼著急趕路，是家裡有什麼急事嗎？”
“沒有。”高個子矢口否認，但眼神卻更加閃爍，“我們就是出來打工的，現在......現在想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我挑了挑眉，“這年頭，不在工地好好幹活掙錢，大老遠跑回家，可不像你們這個年紀的人會做的事啊。”
我的話似乎戳中了他們的痛處，高個子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旁邊的矮個子則把頭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發抖。
“你管得著嗎你。”高個子似乎被我說中了心事，又或者是被我看得有些發毛，突然提高了音量，語氣也變得衝了起來。
“我們去哪兒關你屁事兒，少在這兒多管閒事！”
他這一嗓子，把車廂裡不少昏昏欲睡的乘客都給驚醒了，紛紛側目望來，帶著幾分不滿和好奇。
我笑了笑，並沒有因為他的無禮而動怒，反而語氣更加溫和，帶著一絲戲謔。
“別激動嘛大哥，我就是看你們兩個脖子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是不是落枕了。是不是感覺老有什麼東西壓著，特別沉？”
我這句話一出口，高矮兩個男人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
高個子臉上的兇橫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恐，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彷彿那裡真的有什麼東西壓著一樣。
矮個子更是猛地抬起頭，嘴唇哆嗦著，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恐懼。
他們肩上的那兩個鬼影，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扭曲的面容上，那雙空洞的眼睛齊齊轉向了我，散發出更加濃郁的怨氣。
車廂裡的氣氛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變得有些詭異，其他乘客雖然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但看那兩個男人如同見了鬼一般的表情，也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你到底是什麼人？”高個子聲音發顫，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我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壓低了聲音，用只有我們三個人能聽到的音量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惹上了不該惹的東西。那布包裡的，還有你們脖子上的，都不是善茬。再這麼下去，你們的小命可就懸了。”
我的話如同兩柄重錘，狠狠砸在了他們心頭。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但在這恐懼中，還有些許貪婪。
就在這時，客車突然一個急剎車，車廂裡的人都被慣性帶得往前一衝，驚呼聲此起彼伏。
“怎麼回事？”
“撞到什麼了？”
司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穩住方向盤後，探頭朝外面看了看，然後回頭對滿臉驚慌的乘客喊道：“都別慌，前面好像塌方了，路給堵了，我下車看看。”
司機很快下車，朝著外面掃了一圈，臉色凝重。
“沒辦法了，路完全堵死了，我看我們還是再往後面一點為妙。”
司機說著，又將車倒了幾十米，這才開啟車門，示意乘客下車。
乘客們罵罵咧咧地湧了下去，我也跟著人群下了車，只見前方不遠處的山路上，大量的泥土和石塊從山坡上滑落下來，將本就不寬的道路徹底掩埋，看那架勢，一時半會兒是通不了了。
“他孃的，這鬼天氣。”司機狠狠啐了一口。
路被泥石流堵死，救援隊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
不少乘客一邊抱怨一邊聯絡家人，臉上寫滿了急切和無奈。
高矮兩個男人此時也抱著那個藍色布包混在人群裡下了車。
天色暗得很快，剛下車不久，雨就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今晚看來只能被困在這兒了，司機和幾個乘客商量了一番，決定去前面山坳裡的幾間破屋裡看看，總比在路邊淋雨強。
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那片輪廓走去。
走了約一刻鐘，一座破敗的寺廟出現在眼前。這寺廟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山門塌了半邊，院牆缺口處露著荒草。
寺廟正殿屋頂有幾個大洞，泥塑神像東倒西歪，全是灰塵和蛛網，只有正中一尊佛像勉強完整，卻斑駁得厲害。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和潮溼的味道，夾雜著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
司機先進去，招呼大家將就一晚，乘客們則陸續走進破廟找地方坐下。
高矮男人抱著布包，也縮在了一個角落裡。
我環顧四周，這座廟宇荒廢已久，陰氣很重。特別是那尊佛像，表面看著像佛，卻散發著一股與佛家氣息截然不同的陰冷感。
夜深了，雨聲更密。
破廟裡冷得刺骨，大多數人都挨在一起睡著了，只有偶爾的低語和咳嗽。
我盤膝坐著，心神沉入丹田，官印微熱，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突然，一聲壓抑不住的驚呼劃破寂靜。
“啊！”
靠近門口的婦女猛地坐起，她顫抖著指著廟門外，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度恐怖的東西一般。
眾人驚醒，循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漆黑的雨夜裡，兩道人影正詭異地漂浮在半空。
正是白天車上那高矮兩個男人。
此時的他們雙眼緊閉，臉色青紫，身體僵硬，脖子上赫然掛著兩個拳頭大小，閃爍著幽幽青光的石頭物件。
那竟是兩個雕刻粗糙的佛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