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收回手,重新靠回椅背,輕輕吐出一口氣:“勞煩了。”
“前輩說的哪裡話,這是晚輩應該做的。”
我將手機收好,又看向納蘭月。
“事不宜遲,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出發,此去路途遙遠,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半月。”
“爺爺這邊有靜姝和白龍照應著,還有您在,我很放心。”
“正好我還要順路去一趟鄰省大涼山,把之前那個工地遇難的陳小海的骨灰也一併送回去。”
納蘭月微微頷首:“如此安排甚好。只是,你一人前往?”
“我一人足矣,此行也算是一次歷練。”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出發前的準備並不複雜,除了前面收拾的那些東西,我又將納蘭月妹妹的骨灰罈以及陳小海的骨灰罈請出,都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帆布揹包裡。
出發的清晨,院子裡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爺爺拉著我的手,反覆叮囑:“明兒啊,出門在外要萬事小心,遇事多動腦子,別逞強。”
老爺子的眼眶有點溼閏。
沈靜姝站在一旁,眼圈紅紅的,強忍著沒哭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往我包裡塞著她自己做的小點心和幾件乾淨的衣衫。
“吳明,你早去早回,記得給我打電話啊。”
白龍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吳,放心去吧,家裡有我呢。”
我點了點頭,和白龍之間,已經不需要過去寒暄。
納蘭月站在月亮門下,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模樣,朝著我微微頷首。
朝眾人鄭重地行了一禮,我深吸一口氣,背起行囊,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充滿牽掛的小院,邁步走出了大門。
路線沈靜姝早就幫我規劃好了,先坐鎮上的金盃車到縣城的客運站,再從那裡坐長途汽車到最近的市裡,最後搭火車前往鄰省。
清晨的鎮子還算安靜,石板路上只有我一個人的腳步聲。
朝陽初升,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拍了拍身後揹包裡的兩個骨灰盒,沉甸甸的觸感讓我莫名心安。
這一去,是為了納蘭月妹妹跨越百年的鄉愁,是為了陳小海年輕生命的遺憾,所以這一趟無論如何我都要去。
“吳明,上哪兒呢?”
突如其來的招呼讓我愣了一下,我回頭,正好看見吳二哥開著皮卡停在了我身邊。
“上縣城呢,先去鎮上坐車。”
吳二哥拍了拍身邊的副駕駛位座椅。
“上啥車站,上車,二哥正好要去縣裡辦事。”
我笑了笑,轉身拉開了吳二哥的車門。
“最近這段時間也沒見你,上次那件事過後,我就說抽空請你吃飯,前些日子聽說老爺子回來了,這不還準備回來的時候買點兒雞鴨魚肉,晚上請你們吃飯呢,結果你要走了。”
我打了個呵欠,笑道:“我爺他們都在家呢,二哥你這頓飯可是少不了,我可能半月就回來了,到時候再去看你。”
“哈哈哈,你這小子。”
和吳二哥有的沒的聊了幾句,也就正午時分。
“吳明,一路小心啊。”
吳二哥早晚下車時還不忘叮囑幾句。
“知道了二哥,你回去開車也慢點兒。”
吳二哥應了一聲,驅車離開。
此時日頭正辣,站內人聲鼎沸,南來北往的旅客行色匆匆,空氣中瀰漫著汽油,灰塵和各種食物混合的味道。
我買好了去往市裡的車票,找到對應的站臺等待發車。
就在這時,我突然瞥見了兩個行為有些怪異的男人。
那兩個男人一高一矮,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工裝,面板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在外打工的人。
他們擠在候車人群的角落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引人注目的,並非他們的穿著打扮,而是兩人都異常緊張地抱著一個用深藍色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物件。
那物件約莫籃球大小,形狀不規則,鼓鼓囊囊的。
更讓我心頭一凜的是,從那藍色布包裡,正絲絲縷縷地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
這股氣息很淡,夾雜在客運站嘈雜的人氣中幾乎難以察覺,但對於身負官印,已達凝印境大圓滿的我來說,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一般清晰。
這布包裡的東西,絕對不是什麼好路數。
我收斂了自身氣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們,民工兩人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眼神躲閃,時不時警惕地掃視四周,彷彿生怕有人注意到他們懷裡的東西。
高個子那個嘴角還有一顆黑痣,矮個子則是個塌鼻樑,臉上帶著一種長期營養不良的蠟黃色。
去往市裡的客車很快就來了,旅客們蜂擁著上車,我特意放慢腳步,跟在那兩個男人身後,也上了同一輛車。車廂裡座位不多,我找了個離他們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
那兩人抱著布包,小心翼翼地擠到了車廂後排的角落坐下,依舊把那布包緊緊抱在懷裡,片刻不肯鬆手。
汽車發動,緩緩駛出客運站,朝著市區的方向開去。
車廂裡搖搖晃晃,大多數乘客都閉目養神,或是低聲交談,我看似隨意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兩個男人。
隨著汽車駛離縣城,周圍的人氣逐漸稀薄,那布包裡散發出的陰氣似乎也更明顯了一些。
我凝神細看,丹田內的青玉官印微微一動,雙眼彷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青光。
這一看之下,我頓時心頭一跳。
只見那高矮兩個男人的脖子上,各自騎著一個面容模糊的鬼影。
那兩個鬼影都穿著破舊的古代服飾,像是某種囚服,面色青黑,表情麻木,雙手死死地抓著身下男人的肩膀,身體幾乎與他們融為一體。
濃郁的怨氣和死氣從鬼影身上散發出來,將兩個男人籠罩其中。
難怪他們看起來神色萎靡,臉上帶著不正常的蠟黃色,原來是長期被鬼物纏身,陽氣受損所致。
而他們懷裡那個藍色布包,陰氣的源頭正是那裡。
裡面包裹的,恐怕不是什麼善物。
我皺了皺眉。看樣子,這兩個男人應該是無意中招惹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將其帶在了身上。
這種攜帶陰物的行為,不僅害了自己,也可能對同車的其他乘客造成影響。身為陽官,遇到了自然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