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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回家無門

這天夜裡,亥時剛過,我結束打坐準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忽聽院門外傳來一陣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聲音很輕,飄忽不定,若非我如今五感遠超常人,幾乎難以察覺。

但這哭聲中透出的那種無助,茫然與絕望,卻清晰地傳遞了過來,絕非活人所有。

我心中一動,披上外衣走到院中。

白龍和沈靜姝早已歇下,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角落裡幾隻蛐蛐還在不知疲倦地鳴叫。

後院納蘭月那間屋子,門縫裡也還透出微弱的光,那是沈靜姝給他點的長明燈。

哭聲似乎是從巷子口傳來,我凝神細聽,那哭聲時斷時續,帶著一種找不到方向的迷茫。

我推開院門,一股陰冷的夜風立刻灌了進來,我快不來到巷子口,裡面空無一人,只有昏黃的路燈在遠處投下模糊的光暈。

我皺了皺眉,正準備用噴化之處控制幾個小東西四處查探查探,眼角餘光卻忽地瞥見,巷內牆角陰影裡蜷縮著一個半透明的身影。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著一身沾滿泥土和暗紅色汙漬的藍色工裝,身形虛幻,在夜風中微微晃動,彷彿隨時都會被吹散。

他抱著膝蓋蹲在地上,腦袋深深埋在臂彎裡,身體因為無聲的哭泣而劇烈顫抖著。

濃郁的陰氣和怨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卻又帶著一種新死之鬼特有的茫然和懵懂。

我緩步走了過去。

隨著我的靠近,那年輕鬼魂似乎有所察覺,猛地抬起頭。

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此刻卻佈滿了驚恐和茫然,眼眶深陷,臉色青白,嘴唇毫無血色。

看到我,他像是受驚的兔子般猛地向後縮去,身體幾乎要融入牆壁的陰影之中。

“別,別過來......”

他聲音發顫,帶著濃濃的恐懼。

可緊接著,他又不確定地道:“你,你能看見我?”

新死的橫死鬼,魂魄不穩,意識混沌,又受了驚嚇,很容易變得渾渾噩噩。

若長此以往,被怨氣所侵,就會化為凶煞。

我停下腳步,調動了一絲官印的威嚴,並非是為了震懾,而是安撫。

那淡淡的,帶著陽間秩序氣息的威壓擴散開去,中正平和,沖淡了他身上的部分怨氣。

“別怕,我沒有惡意。”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

“我乃此地陽官,專司處理爾等之事,你因何在此徘徊哭泣?”

那年輕鬼魂似乎感受到了我身上那股令他本能敬畏卻又不算壓迫的氣息,顫抖的身軀略微平復了一些。

他愣愣地看著我,空洞的眼神裡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陽官?”

他喃喃自語,似乎在努力理解這個詞的含義,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朝我這邊爬了幾步,哀求道:“大人,求求您,幫幫我,我找不到家了,我回不去了。”

“我,我還有事沒有做,我不能就這麼死了。”

他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眼眶裡沒有眼淚,卻流淌出更加濃郁的黑色陰氣。

我心中瞭然,又是一個心願未了,執念纏身的亡魂。

看他的穿著打扮和身上的氣息,多半是客死異鄉的打工人。

就在我準備詳細詢問他情況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掃過後院的方向。

卻見納蘭月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後院門下,依舊是那身休閒裝,臉上戴著那副遮擋了大半張臉的蛤蟆鏡,在夜色中如同一尊沉默的木樁子。

他似乎並沒有看向我這邊,而是望著天上的殘月。

但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的一部分注意力確確實實落在了我和這個新出現的年輕鬼魂身上。

我啞然失笑,這位前清的父母官,對於我這個後輩如何處理這些民間疾苦,似乎也抱有幾分旁觀的興趣。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年輕鬼魂,沉聲道:“你且詳細說來,是何執念讓你滯留於此,無法安息?”

年輕鬼魂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希冀,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他的遭遇。

年輕鬼魂叫陳小海,來自鄰省一個偏遠的山村。

他是家中獨子,下面還有兩個年幼的妹妹,父親早年上山伐木被倒下的大樹砸斷了腿,落下殘疾,幹不了重活。

母親身體又一直不好,常年需要吃藥。

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他這兩年外出打工掙錢維持。

半個月前,他在鎮子西郊一個建築工地上開攪拌機,那天晚上加班趕工,視線又不好,不小心操作失誤,被捲進了正在運轉的機器裡,當場就沒了性命。

死後,他渾渾噩噩,只記得劇痛和黑暗,等意識稍微清醒一些時,魂魄已經在工地附近遊蕩。

他想回家,卻發現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困住了一樣,怎麼也走不出這個鎮子的範圍,連去鎮子外面一點的工地都異常艱難。

他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也不知道家人是否得知了他的噩耗。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裡年邁病弱的父母和年幼的妹妹。

尤其是他出事前剛領了兩個月的工錢,一共三千多塊,本來打算第二天就寄回去給母親買藥,給妹妹交學費的,結果還沒來得及寄出去,人就沒了。

“大人,那是我媽的救命錢,是我妹妹下學期的學費啊!”陳小海泣不成聲,虛幻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波動。

“我一定要把錢送回去,一定要讓我家裡人知道,我不是故意不給他們寄錢的。求求您大人,幫幫我,我給您磕頭了。”

說著,陳小海就要朝我叩拜,卻被我揮手阻止。

“你的情況,我大致明白了。”我點了點頭,看著他焦急而懇切的眼神,心中亦是感慨。

三千塊錢,對於很多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對於陳小海這樣貧困的家庭而言,卻是支撐下去的希望。

“你且安心在此等候,我去為你查探一番。”我安撫道。

回到院中,白龍和沈靜姝似乎被外面的動靜驚醒了,都披著衣服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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