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
看著眼前眾人的醜態,我心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厭惡。
若非納蘭月突然出現,此刻的我恐怕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甚至更慘。
我沒有說話,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眼神冰冷。
我的沉默,對於張百萬等人來說,無疑是最大的煎熬。
“那道士,什麼來路?”我終於開口,聲音因為疲憊而有些沙啞,但語氣中的冰冷,卻讓張百萬等人又是一個哆嗦。
“不,不知道啊。”張百萬抬起頭,臉上又是鼻涕又是淚,狼狽不堪。
“他,他是自己找上門來的,說是能幫我解決張家的困境,當時張家生意一落千丈,他來了之後,真就起死回生了,而且越做越大。”
“這一次也是,他說能保我張家富貴延綿,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就,就答應了。”
“罷了。”我擺了擺手,不再追問。
哪怕知道葬婿局和張百萬也脫不了關係,但我卻無權對其審判。
我目光掃過那些依舊保持著攻擊姿態的冰雕打手,這些人助紂為虐,手上恐怕也沾了不少血腥,留著也是禍害。
不過納蘭月的寒氣太過霸道,他們此刻雖生機未絕,但魂魄已被凍僵,就算冰層融化,恐怕也只會變成痴傻的活死人,倒是省了我動手。
“張百萬。”我再次開口。
“哎,哎,小的在,吳先生您請吩咐。”張百萬連忙應聲,姿態放得極低。
“林書文的事情,到此為止。”我語氣平淡地開口,“從今往後,你們張家不得再以任何方式,騷擾、威脅他的生活和家人,否則……”
我沒有把話說完,但我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敢,絕對不敢。”張百萬如同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賭咒發誓。
“吳先生放心,以後林公子就是我張家的貴人,我立刻就派人送上厚禮,向他賠罪,絕不敢再有半分歹念。”
“還有。”我頓了頓,想起西山坳的村民,和那些不知名的古董。
“西山坳的事情,你們張家也有份吧。”
提到西山坳,張百萬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顯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他臉色一變,苦澀地點了點頭。
“這,這也是他出的主意。”
張百萬指著地上的那攤水漬,模樣和動作,滑稽得可笑。
一切死無對證,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只是我也並不是要追責。
“你們張家出一筆錢,把西山坳連線鎮上的幾條山道給修了吧。”
張百萬明顯愣了一下。
“是,是,一定修,我馬上就安排下去。”張百萬連忙應承下來。
“你好自為之吧。”我最後留下一句話,不再看他,轉身朝著大廳門口走去。
先前引我進來的管家,此刻也已癱軟在門邊,看到我走過來,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因為雙腿發軟,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我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出了這座充滿陰謀、血腥和恐懼的張家大宅。
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黑透,街道上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夜風中閃爍,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氣,感覺肺腑間的濁氣都排出去了不少。
我緩步朝著鎮子的方向走去,腳步有些虛浮,後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可我的心情卻前所未有的輕鬆。
但我也深刻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一次若不是納蘭月出手,我斷無活命的機會。
說到底,是我過於託大。
我本以為老道士實力再怎麼高深莫測,在我凝印境後期的修為下,無論如何也能鬥上一鬥。
卻沒有料到對方還有能夠壓制神通法力的陣法。
自從獲了陽官官印以來,經歷了數次的生死危機,每一次的生死關頭,幾乎都是紅娘子讓我轉危為安。
這幾乎讓我形成了一種慣性思維,覺得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會出現。
上一次和秦老太太的一戰,紅娘子陷入更深層次的沉睡,但我這一次還是自然而然地覺得她會在我危險的時候出現。
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是錯誤的。
而且,上次我想要喚出黑白無常,也沒有成功把他們叫出來。
本想後面找機會再試試,卻是因為林書文的事情,耽擱到現在。
我隱隱有一種感覺,陰司那邊,似乎出了什麼事情。
輾轉間,我已回到鎮上。
推開熟悉的木門,院子裡燈火通明,兩道似在焦急等待的身影立刻迎了上來。
“你可算回來了,怎麼樣?”白龍一個箭步衝到我面前,上下打量著我。
沈靜姝也快步跟了上來,她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擔憂:“吳明哥,你受傷了,張家那幫混蛋果然沒安好心,你沒事吧。”
看著他們關切的眼神,我心中一暖,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沒事,一點小傷,不礙事。”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放心。
“張家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那老道士呢?”白龍趕忙追問。
“死了。”我言簡意賅,“碰巧遇到一位高人,對方出手解決了。”
白龍和沈靜姝對視一眼,終於放下心來。
“快進屋。”沈靜姝上前來扶著我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將我往屋裡拉。
走進屋子,溫暖的燈光碟機散了外面的寒意。
林書文已經醒了過來,正靠坐在床頭,張小月守在一旁,眼睛紅紅的。
看到我進來,兩人都掙扎著想要起身,卻是被我擺手壓了回去。
“都坐著吧,我有事要跟你們說。”
林書文和張小月疑惑地看著我,顯然有些不明所以。
“你身上的詛咒已經完全解了,以後不用再擔心會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找上你。”
我輕聲開口,林書文眼前一亮。
“我先前也有感受到,覺得整個人都舒暢了許多。”
我點了點頭,隨即道:“你們以後準備怎麼辦?”
說到這裡,張小月幾乎是想也沒想地道:“我們準備回市裡去,先完成學業,以後,不回張家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我能明顯察覺到張小月的聲音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