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平淡,卻彷彿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彷彿來自九幽地獄最深處的恐怖寒意,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瞬間席捲了整個張家大廳。
這股寒意並非物理層面的低溫,而是一種能夠凍結靈魂,甚至讓時間都為之停滯的可怕力量。
原本在大廳四周牆壁和地面上瘋狂流轉,散發著濃郁血腥氣息的血色符文,在接觸到這股寒意的剎那,竟如同遇到了剋星一般,血光瞬間凝滯黯淡,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堅冰徹底凍結,整個血煞困靈陣的運轉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那些正揮舞著兵器,面目猙獰地朝著我撲來的兇悍打手,連同他們手中那些閃爍著烏光,纏繞著黑氣的特製兇器,都在同一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們的動作,表情。甚至他們眼中那嗜血的兇光,都定格在了這一剎那。
緊接著,一層肉眼可見,散發著森森寒氣的厚厚堅冰,以極快的速度從他們的腳底開始蔓延,迅速覆蓋了他們的全身。
不過眨眼之間,十餘名剛才還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壯漢,便保持著各種攻擊的姿勢,化為了一座座栩栩如生,晶瑩剔透的冰雕,矗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們臉上的驚愕和恐懼,以及來不及消散的兇狠,都被完美地封存在了堅冰之中。
大廳內的溫度驟然下降,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被一股凜冽的陰寒所取代,我深吸一口氣,撥出的氣息竟都化作了白霧。
我甚至能看到,空氣中開始飄落起點點細碎的冰晶,如同寒冬臘月的飛雪。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突兀而詭異的一幕。
這寒意之中,我覺察到些許熟悉之感。
我下意識地循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在大廳門口的方向,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立著一道身影。
那人身著一襲略顯陳舊,但依舊可以看出做工考究的清朝官服,頭戴官帽,身形枯瘦,面色蒼白得如同久不見天日的宣紙。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周身自然而然地散發著一股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恐怖陰寒之氣。
那股席捲整個大廳的極致寒意,正是源自他。
我愣了愣,來人竟是納蘭月。
我心中震驚,一時間竟忘了身上的傷痛和疲憊。
而站在陣法邊緣,原本正得意獰笑,準備欣賞我被大卸八塊的老道士,此刻臉上的笑容早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驚駭和恐懼。
他方才用作偷襲的煞氣,此時早已被寒意凍結,在我身前半米的位置再難前進寸許。
老道士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突然出現的納蘭月,以及大廳中那些瞬間被凍成冰雕的打手,嘴唇哆嗦著,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不可思議,極其恐怖的存在。
“你,你是誰?”老道士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尖銳和嘶啞,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眼前這個突然出現身著清朝官服的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比他所見過的任何厲鬼邪物都要恐怖百倍,那是一種源自生命層次的絕對壓制,讓他連反抗的念頭都幾乎升不起來。
然而,納蘭月卻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問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他那雙空洞漆黑的眸子緩緩轉向了我,目光平靜無波,語氣依舊平淡,彷彿剛才那石破天驚,冰封一切的手段,對他而言不過是揮手般微不足道。
“你答應本官之事,可還記得?”
納蘭月看著我緩緩開口,聲音乾澀。
我強忍著心中的震動,連忙收斂心神,對著納蘭月恭敬地拱了拱手,鄭重道:“前輩放心,晚輩一刻也不敢忘。只要完結眼前之事,我定會盡快護送令妹還鄉,入土為安。”
我的回答似乎讓納蘭月頗為滿意,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才將目光緩緩地轉向身後已經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發抖的老道士。
納蘭月緩緩地抬起頭,露出了他隱藏在帽簷陰影下的雙眼。
老道身形巨震,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兩團如同黑洞般深邃的無盡黑暗,彷彿能夠吞噬一切光線,吞噬一切靈魂。
僅僅是被這雙恐怖的眼洞注視著,老道士就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要被瞬間凍僵,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的牙齒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發出“咯咯”的響聲,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妖,妖孽。休得猖狂!”求生的本能,讓老道士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發出一聲色厲內荏的尖叫。
他猛地一咬舌尖,噴出一口精血,雙手以極快的速度結印,將自己壓箱底的手段,一股腦地全部祭了出來。
霎時間,數道閃爍著烏光的符籙,一面佈滿裂紋的骷髏小盾,一柄散發著腥臭氣息的慘白骨幡,甚至還有一團翻滾著無數扭曲人臉的黑氣,如同百川歸海般,帶著尖銳的呼嘯和怨毒的氣息,瘋狂地朝著納蘭月席捲而去。
這些法器和邪術,無一不是陰毒狠辣之物,蘊含著強大的力量,是他最後的依仗。
然而,面對老道積蓄多年的壓箱底寶貝,納蘭月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他緩緩地伸出了一根枯瘦的手指,對著前方那洶湧而來的各色攻擊,輕輕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絢爛奪目的光華。
只有一股無聲無息,卻更加恐怖的極寒陰氣,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
那些氣勢洶洶的符籙、法器、邪術,在接觸到這股極寒陰氣的瞬間,彷彿遇到了世間最可怕的剋星。
符籙上的靈光瞬間熄滅,化為片片飛灰。
骷髏小盾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表面瞬間佈滿冰霜,而後“咔嚓”一聲碎裂成無數冰渣。
那慘白的骨幡直接被凍成了冰棒,從中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