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對我而言,是一個不好過的日子。
那個女孩說出那番話之後,其他人看我的眼神變得尖銳,悄聲議論的內容只要透過目光就可以知曉。
啊……大概又是互相警告離我遠一些吧,給我冠名以“怪物”、“災神”等等。
於此相比,我還是比較喜歡從前他們那種將我直接忽略的生活。
我如坐針氈地上了一天課,放學時果斷通知佐岸來學校接我回家。
佐岸就像我在學校預設的通行令,只要他出馬,我隨時都可以從這個全封閉學校回家去。
關於那個女孩說的事情,我完全沒有頭緒。她說申湫來我家探望我,但我問過佐岸,我昏睡期間並沒有人來過家裡。
今天一早,我去了申湫的家。
要說為什麼申湫會來探望我,大概不僅僅因為他是班長,也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和我住在同一個小區的人吧?
我特意沒讓佐岸跟著我,一個人站在鐵門前有些愣神,不知道應不應該按下門鈴。
前院裡沒有人,房子裡都拉著窗簾,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我躊躇著,如果真的有人我應該怎麼問話呢?直接問申湫是不是失蹤了,大概會讓人不爽吧,畢竟申湫只是剛失去聯絡24小時而已。
亮出同學身份來表示關心呢?似乎也不太可行,今天可是週一,能有什麼同學會在這個時候從學校出來呢……
然而我似乎多想了。
我只躊躇了一會兒,房門就開了。出來的是一個衣著簡約的中年女人,利落的短髮,精緻的妝容,抹了口紅的雙唇紅而不豔。
她的身上無一不透露出幹練的氣質。
“你是梅雨吧?”她開口第一句話,便讓我啞然。面對失態的我,她只是露出一抹疲倦的笑容:“這個時候來到家門口,卻又不敢進的年輕人,我只能想到你了。”
“進來吧。”女人按下遙控,鐵門便應聲開啟。
我跟著女人進到客廳,落地窗前拉著窗簾,客廳裡開著吊燈倒不覺得昏暗。
女人在華麗的歐式沙發上坐下,神情變得哀怨起來:“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已經很久沒回家了。沒想到這次回家,竟然是因為湫兒失蹤。”
女人的話讓我一下感到了愧疚,畢竟申湫失蹤,怎麼說都和我不無關係。
“要是我能把湫兒一直帶在身邊就好了……”女人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了,我奇怪地抬頭,頭頂的吊燈卻“啪”的一下子滅了,光線瞬間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一定是又跳閘了,你等一等。”在黑暗裡,女人從不遠處傳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怪異,我不敢細想,只是心裡愈發不安。
幸虧吊燈沒多久又重新亮了起來,只是光明裡出現在大廳的不是那個中年女人,而是一個穿著西服的中年男人!
“你是誰!”男人進門開啟燈,看到坐在客廳中央的我一定被嚇了一跳,當即厲聲喝問。
我正要解釋,他卻完全不聽,臉上慌亂的恐懼,就像是西方龍生怕藏在洞穴最深處的秘密,被騎士輕易發現。
“等等……等等。”我的掙扎完全不管用,中年男人的力氣出奇地大,一把將我從沙發上提起來,往門外推搡。
“等等!您的兒子是申湫吧!剛剛那是申湫的母親吧?”我的大呼小叫似乎起了一點作用,男人終於不再推我。
只是當我回頭時,卻發現他的神情先是恐懼,轉瞬間變成了慌亂,然後二者雜糅,把五官都擰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才好。一邊對他的表情感到害怕,想要奪門而出;一邊又想著還有事情要問,怕他繼續將我趕出門去。
“你……看到她了?”他的神情終於恢復正常,聲線卻顫顫巍巍。
“誰?”
他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再次開口:“我的妻子……”
那的確是申父的妻子,只不過,她早在十幾年前就出車禍去世了。
那場車禍帶走了申母的性命,也一度讓申湫危在旦夕。
年輕的申父受不了喪妻之痛,遍尋秘法,終於找到一種養鬼的方法,從此將申母圈養在了這個別墅裡。
只不過,申父畢竟是一個半路出家的養鬼人。
起初,得到虛假生命的申母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生者,一切還算相安無事。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申母漸漸察覺到她是鬼的事實,開始頻繁地要求申父將申湫送到她身邊來。
申父一開始不以為意,覺得孩子還小,也不會追究母親是人還是鬼。但漸漸地,他也察覺到不對勁——申母似乎是想讓孩子永遠到她身邊去。
申父害怕了,申湫已經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留戀了,他不能讓申湫也出事!
那時申湫也到了學齡,申父把他送到了全封閉學校。隨後請道士開符,給這個房子佈下一個結界,讓申母無法到外面的世界去找申湫。
但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申父回到家申母也不經常出面了,她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怪異。
他的內心有些不安,卻無可奈何,也許申母只是不想見他吧。他這樣安慰自己。
直到他一天後得知申湫從學校出發便再也沒有回去,他慌了。回到這棟別墅找遍了所有房間,他依舊沒有找到妻子。
他呼喊,沒有絲毫回應;他跪在妻子的骨灰罈前苦苦哀求,依舊沒有絲毫回應。
“你可以看見她的話,能不能幫我求求她,把小湫還給我吧……他還只是個孩子啊……”申父說完這些年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涕泗橫流。一個把頭髮整理得一絲不苟的男人,為了孩子而哭得失去形象,為了讓我答應這個請求,幾乎要跪倒在地。
我實在不忍心,連忙把申父扶到沙發上:“叔叔,我會盡力的。畢竟,這事兒和我也有關係。”
申父哭得天昏地暗,聽到我答應幫忙才終於止住了一點眼淚。
之後申父留我吃了午飯,吃完飯後一起回到別墅尋找申母,卻沒有發現半點蹤跡。
申父最後又向我核對了那個中年女人的長相,一度懷疑我是不是看錯了。
天色漸暗,我在這棟別墅裡來來回回走了十幾遭,累得我不想動彈。申父沒有辦法,搖著頭說:“你還是先回去吧,就憑我們兩個人,想找到一個鬼哪有那麼容易……如果小湫有了訊息,我一定會告訴你。”
一天下來,申湫的事不了了之,我也只瞭解到他母親有可能會對他不利的情報。
我離開了申湫家,佐岸就在不遠處接我,我再次向他問起申湫的事情,他還是搖搖頭一概不知。
我沉默,悶著頭徑直回家去。
毫無頭緒啊……只能明天再想對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