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修筠從宮宴中狼狽離開便直接衝回了青王府,一路臉色難看地直直回到書房,片刻,屋中便傳出了東西摔裂,書櫃到底,以及物品碎裂的聲音。一干侍衛在院中聽到裡頭紛亂的聲音能想象此刻主子的暴怒,無人敢大聲喘息。
卻聞砰地一聲響,窗戶突然被從裡甩開,接著只聽一聲鳥叫,看去,只見原本掛在窗外的鳥籠中,那隻主子每日都要瞧著出會兒神的繡眼鳥無聲無息的躺著,一滴滴血正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軒轅修筠一根狼毫筆扔出,外頭繡眼鳥便再不聞一點動靜,他雙臂撐在書案上,只覺渾身無力,全身肌肉卻在不住的發抖發顫。
天知道為何他瞧見那個女人便會變得毫無理智,剋制力弱到沒有,滿心滿眼都只剩下激狂,暴躁,不甘,嫉恨……這些情緒操控著他,使得他即便知道所做所言都愚蠢不及,可卻依舊控制不住去做去為,甚至到了此刻,相比父皇的指責,滿朝文武的譏笑,他竟更在意那女人的嘲弄和不屑。
以前他不明白,為什麼南宮暮雪一次次被羞辱,卻還一次次地纏上他,此刻,他才知道,原來當你滿心滿眼都是一個人時,真會變得愚蠢痴傻,無法控制自己,做出許多連自己都難以相信的愚不可及的事情來。以前在他眼中,南宮暮雪就是個小丑,是否此刻在她眼中自己也是如此?只配得到她的不屑和嘲弄?!這是報應嗎?!
原本他以為自己對南宮暮雪不過是不甘心,不過是她突然轉變使得他這才投入了許多關注,因為她脫離掌控,自己才會不能容忍,可此刻卻發現錯了,他對她絕非僅僅如此,他只怕是愛上那女人了。
在她已全然厭棄於他的時候,他竟愛上了她!多麼可笑,多麼可悲!
軒轅修筠因這個意識而萬念俱灰,無所適從,外頭卻傳來了冷羽暗啞的聲音。
“王爺。”
聽到外頭的聲音,軒轅修筠一把抄起書案上唯剩的硯臺便砸了出去,怒聲道:“滾!都給本王滾!”
硯臺扔出四碎開來,一干侍衛越發噤若寒蟬,冷羽瞧也未瞧那硯臺一眼,更無視軒轅修筠的態度,提聲又道:“怎麼?王爺準備做一輩子懦夫嗎?”
他話音未落,書房的門砰地一聲被踢開,軒轅修筠一臉冷寒像地獄魔鬼般滿目陰厲地瞪著冷羽,道:“你說什麼?!”
“我說王爺這樣懦夫一般不僅搶不迴雪月郡主,還會喪失現在擁有的一切……咳咳……”
冷羽話未說完,軒轅修筠已一陣風般捲到了近前,一把勒住了冷羽的脖頸,冷羽見軒轅修筠一雙眼睛血紅,滿是殺人的狂暴卻也不懼,又艱難地道:“起碼你……這樣自……暴自棄……皇后是……要……要喪命了……咳咳……”
冷羽的話令軒轅修筠狂暴的雙眸中終於恢復了一絲清明,這才陡然鬆開扣著冷羽脖頸的手,道:“什麼意思?”
冷羽劇咳幾下,道:“王爺離開皇宮,皇后企圖謀害雪月郡主,卻不想弄巧成拙,使和靜公主入了陷阱,被皇上奪去了清白,被嘯雲太子抓了個正著,太子咄咄逼人,皇上大怒,當眾給了皇后一腳,怒不可遏之下似有廢后之意。原本皇上的話是急怒之言,未必作數,可皇后暈厥醒來卻因傷心太過而頂撞了皇上,兩人大吵起來,如今皇上已令人幽禁皇后於安然宮,且有賜酒安撫嘯雲之意。”
軒轅修筠聞言面色煞白,安然宮乃是冷宮,進了冷宮所賜之酒自然是毒酒。父皇竟是要將母后推出去給嘯雲交代,即便母后有錯,可難道就錯至如此嗎?!
軒轅修筠心一寒,身子微微一晃,接著臉色鐵青抬步便要離去,冷羽卻忙拉住他,急聲道:“王爺此刻進宮未必便能攔住盛怒的皇上!反倒會招皇上不喜。”
軒轅修筠聞言駐步,又冷目盯著冷羽,躁聲道:“本王難道眼睜睜看著母后被賜毒酒?!既如此,你又何必來告訴本王此事?!”
“我以為王爺此刻更該到使館去安撫風塵逸一行,只要風塵逸肯息事寧人,皇后便能減輕過錯,王爺立了功,皇上也才會對王爺的求情聽上三分。”
冷羽言罷,軒轅修筠暴躁的神情總算沉靜了兩分,冷羽又道:“王爺放心,宮中有明月公主,總能攔上一二,即便是皇上賜了酒,也能拖上一夜,皇后娘娘不肯喝,皇上當不會令人強灌。關鍵是,早朝前定要讓風塵逸鬆口,令皇上息怒。不然明日早朝,皇上真要下了廢后詔書那便全晚了,在昭告天下前一切都還有機會挽回,皇后倘使真被廢立,王爺便再無翻身之機了啊。”
軒轅修筠的神情已徹底平靜下來,俊面沉肅,道:“出了這等事,那和靜公主又是嘯雲公主,風塵逸能同意息事寧人嗎。”
冷羽蒼白的面上浮現一抹篤定的笑意來,道:“王爺放心,和靜公主如何風塵逸根本就不關心,蘭蒂聖域和嘯雲並不接壤,且不過小國,和靜公主和親蘭蒂聖域風塵逸也得不到多少利益,只要王爺能給他想要的,風塵逸會息事寧人的。”
軒轅修筠點了下頭,腳步沉沉地出了院落。
此刻,暮雪和陌殤也已出了皇宮。今日收拾了和靜,皇后也自作自受,身上的毒也解了,她的一身裙裝也如願吸引了所有貴婦人的矚目,不出意外,她的籠錢大業也會順利進展。
暮雪心情不錯,坐在馬車上將車窗推開,由著夏日清涼的夜風吹進車廂,悠然地哼著小調。
見暮雪眉眼彎彎,慵懶地躺在車中軟榻上吹著涼風,紅豔豔的菱唇還不時溢位好聽的小調來,陌殤也不擾她,兀自躺在了車廂中,左腿搭在右腿之上,左腿隨小曲晃盪著打著節拍。
車廂中沒有笑鬧之聲,倒也一派怡然,和諧的很。馬車轉過街巷,暮雪驀然神情一變,哼著的小調戛然而止,半眯著的眸子睜開,銳光一閃。幾乎同時,外頭馬車驟然停下,即便不離馬車,暮雪也能感受到,馬車被包圍了,前後左右都有高手圍堵,憑藉腳步判斷,個個都是高手,不會少於百人。
暮雪瞧向陌殤,卻見那廝依舊躺在車廂中,雙眸閉著,神態怡然自得,像是沒察覺到外頭的殺機一般。在她瞧去時,他才睜開眸子,挑唇一笑,道:“暮雪哼的是什麼歌,曲調雖有些詭異,且蠻好聽的?”
見他如此,暮雪右眉微微揚起,身子又緩緩躺了回去。這廝分明便是猜到了外頭是何人才會如此平靜,略略一想,她便也猜到了來者何人,未答陌殤的話,暮雪只眯了眯眼,道:“你早便料到驕陽公主不會善罷甘休,定會在此搶藥,這才在皇宮時便迫不及待給我用藥?”
陌殤臉上露出得意笑容來,眨眼湊近暮雪,道:“怎麼樣,暮雪發現爺如此英明蓋世,料事如神,是不是終於動了芳心,決定嫁給爺了?”
暮雪今夜第二次逼問這個問題,目光一閃,冷哼一聲,道:“我討厭比我聰明的人!”
先前是風塵逸的到來攪擾了她的回答,陌殤雖感受到了暮雪的逃避和不願,但到底不甚死心,此刻見她如是回答,眸光略略一黯,唇角挑起一抹自嘲笑意。
罷了,再給她些時間吧,看來他還要加把勁,她的心門已被他敲開一些,相信離徹底融化不會很遠了。女人,等著,他會讓她心甘情願嫁給他的,到那時候,嘿嘿……定要將今日兩回被掃顏面之恥好好和她清算。
陌殤盯著暮雪邪笑一下這才翻身坐起,卻並不推開車門,只揚聲道:“楚丞相可當真是恩將仇報,翻臉比翻書還快啊。暮雪身上這傷還沒好呢,楚丞相便將救命之恩給徹底忘到腦後了,這般兵戎相見的。暮雪,你可真真是救了一隻白眼狼。”
車外五十步開外,冷冷站著數排黑影,最前的正是楚曦哲和驕陽公主。見馬車未開,陌殤譏誚的聲音卻清冷傳來,楚曦哲面上非但沒什麼怒色,反倒急不可查地揚了下唇。
這武林盟主果真心智不凡,他已給暮雪用過藥了,怕是早算定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在此截藥吧。
“別這麼說人家楚丞相,我相幫本就是要收取費用的,楚丞相只要付清了這救命錢,自然便不欠我什麼恩情了,既是如此,也算不得什麼白眼狼。”
車中隨即又響起暮雪清冷的聲音,雖語調不高,可卻足夠令楚曦哲聽個清清楚楚。暮雪這話顯然是帶著譏諷意味的,且還在提醒他,別忘了支付給她救命錢,相比他的態度,她果然更在意的是這個。
楚曦哲唇邊笑意微苦,而驕陽已提聲道:“雪月郡主勿怪,實在是母后的病只能這赤朱果來救,本殿下和表哥這次千里迢迢來到蘭蒂聖域就是為了這枚僅剩的赤朱果,事關母后性命,表哥也是無奈之舉。敢問莊主和郡主,赤朱果可否能分一些於我寒淵?倘能想讓,此份恩情我寒淵定會記下,來日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