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東也是/老/江/湖了,發現不對並沒有貿然行動。
而是轉去邊上的茶樓,進臨窗的雅間,叫了一壺茶。
大雨天,茶樓不僅僅沒客人,掌櫃都沒來,只一個小廝給他忙前忙後。
還送了幾份瓜子果脯。
陳東順勢問他:“外邊那些人在幹什麼呀?”
小廝說:“早上就來了,說是什麼租界衛生部門,防止澇災後有大疫,提前來給居民用水消毒。”
陳東哦了聲,不動聲色遞去點賞錢。
小廝知趣退下後,陳東看向窗外,那些人正撤走,看他們眉眼裡都是坦然,似做了場好事。
很顯然,他們也是不知情的。
可是陳東卻能感覺到,水裡多了點古怪氣息。
陳東回憶曹耀宗最近的操作,不再猶豫,取出貼身放的黃紙符。
取出其中一份,點了三根香菸,再用洋火燒掉,恭敬三拜。
隨即轉頭繼續看向窗外,原土地廟舊址。
也就幾個呼吸的功夫。
那處地方的光線略微抖了下,緊接著就有道矮小的身影從破舊井欄後轉了出來,那是個穿著金錢綢衫,拄著柺杖的矮胖老頭。
對方走進茶樓,直奔二樓。
小廝屁顛顛跟著:“老爺子,您幾位?”
“找我的。”陳東忙站去樓梯邊道,小廝就不吭聲了,老頭眼睛也不看陳東,表情木然的一路上來,徑直進雅座。
陳東回身關了門,拱手行禮:“勞煩尊駕了。”
老頭眼中才恢復生氣,嘆道:“你這一召喚,我五年功夫荒廢。外邦割裂,我都不敢在外展露氣機,城隍他老人家現在可好?”
陳東小心翼翼坐下,道:“回您老,秦爺好的很,不過前些天出了點事。”
接著他就將邪徒想替神,但被曹耀宗化解一事說了下。
他不是閒聊,是覺得這位土地公怨氣沖天不好相處,所以玩江湖話術,點一下對方,這件事不僅僅是秦裕伯的命令,那位能救城隍爺的大佬可是在租界內!
和神仙都敢這麼玩,也就他了。
土地公聞言果然變色:“竟有這種人物?”
態度也和藹下來,說:“小哥,你莫怪我心灰意冷,外邦割裂,廟宇還被洋炮轟碎,我上不接天下無立足之地,也失卻香火。。。”
“此事做好,必定功德無量。”陳東不和他廢話了,直截了當道:“秦爺想讓你幫忙打探下這些事情。”
他將要求一說,土地公就道:“外邦醫院下冤魂無數,至於他們剛剛撒的東西是種蠱,似和外神有關,要吸人精血。”
“如何化解?”
“。。。”土地公沉默。
“老爺子,這可是無數人命,也是無數功德。”陳東催促道。
土地公默默點頭:“修得鬼神亦畏消。。。但我身在此地,受百姓生生世世供奉,總要擔當。你回去轉告秦爺,小神拼掉所有修為,也會阻止慘劇發生,但對方上面不是我能抗衡的,所以還請派來援兵。”
“他們上面有人解決。”
“那位曹?”
“嗯。”陳東想想幹脆又將另外兩份符信也給他看。
一份是請杭州西湖金龍,一份是陳提督將符調遣英烈。
土地公頓時更踏實了些,道:“我會暗中施法,將閘北一帶這些蟲蠱生機斷絕大半,又暫不驚動對方。”
“多謝,老爺子功德無量。”陳東抱拳:“秦爺還親/口/交/代我一句,如今面呈。”
土地公一愣。
陳東道:“他推算此事之後,您再蟄伏百年,定會香火鼎盛!”
土地公聞言徹底鬆了口氣,堅定點頭:“告辭。”
陳東行禮,目送他消失在雨中,接著又去了趟吳淞口。
吳淞口炮臺舊址處,觸目荒蕪悲壯,山下江面洋人鐵甲隨波搖晃,兵氣森森。
再遠處盡是各國建築,看似繁華,沒一分國朝氣象。
陳東用帶來的酒水犧牲,恭恭敬敬祭祀了番,然後點燃符信。
吳淞口炮臺輕輕一震。
炮基下閃出道半透明的人影,身上軍服支離破碎,軀體都殘缺了一臂,但看他面容卻堅毅果敢。
人影沒有任何話,只默默用唯一的右臂叩胸,就再度消失了。
但他給陳東的感覺,比之前的土地公更踏實。
做完這些後,陳東終於直奔曹公館。
這會兒“沈青煉”剛從書寓裡“醒來”。
昨夜被妖女一頓折騰後,曹耀宗還是堅持出來浪了一番,花掉一根金條,喊了三個菇涼。
並且他選的書寓,還是他和秦越海初次見面那家的對面。
這個訊息自然傳到了秦越海耳朵裡。
另外河童也反饋,替符確實已放到位置。
秦越海無法印證,教堂下的涅普頓,是不是因此盯上了“沈青煉”,只他看的這些細節,讓他對曹耀宗更加沒有懷疑,
而曹耀宗起來後,就又悄無聲息的溜回了曹公館。
“這就是秦爺請金龍的符信?”
曹耀宗欣賞了下正統香火神和“同僚”的符函格式,對陳東道:“你就不要去杭州了,再說這裡接下來也離不開你。”
陳東自無不可。
曹耀宗請他坐,轉進印愣房間:“大和尚,你還是去一趟杭州吧,幫我辦了這個事,然後再回羅嘉麗那邊潛伏著就是。”
印愣正煩躁困頓於這裡,沒正經事做,立即答應。
曹耀宗便將符信交給他,得知這是請杭州西湖金龍,印愣順口說:“哈同在那邊的宅子就在西湖邊上。”
“是麼?”宋嘉林湊進來。
印愣頷首:“那宅子也是我幫忙設計的,對了,那個逃掉的燕子也在那邊。”
曹耀宗一愣,宋嘉林也覺得意外,說:“奇了怪了,燕子只是個花園子工具,身上的法術釦子也被羅嘉麗轉到了別人身上,順帶坑了盛老四一把。她卻留她不殺,這是個什麼操作?”
“總不見得是宅心仁厚吧。”曹耀宗呵呵起來。
印愣合十:“老衲去摸排下。”
宋嘉林說:“確實要查。”
“你準備怎麼安排?”曹耀宗立刻問,印愣也抬頭看來。
因為誰都知道妖女足智多謀。
宋嘉林笑吟吟著:“我依稀記得,哈同在西湖邊上的莊園佔了些公地,起過官司?”
“是的。”印愣嘆息:“哈同蠻橫,在杭州確實有些民怨。”
“一個英國人,在上海要吞法租界,在杭州還要佔風水寶地,他是錢多燒的!”宋嘉林繼續笑吟吟著:“那不如請大師傅順手做件事,你不是請金龍嗎,直接給我淹了他的莊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