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女兒如今的悲催遭遇極有可能就是經少女暗中一手策劃造成她的神色便愈發陰毒,後面的話語就愈發顯得冰冷殘忍。
安氏說:“是以你那死去的娘原先作為一名陪嫁丫鬟,為攀高枝不惜爬上自家主子丈夫的床才換來的翻身?還是以你此前並不被重視,由一名賤奴所生的賤種身份?”
“不要以為自己能與嬴小少爺有幾分要好就可以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裡,只要你還在倪府的一天你就永遠作為一名庶出的小姐,在娜兒眼裡,與那些低賤的下人沒太大區別。”
“若你還想安生度過往後,現在,最好給娜兒磕頭道歉去,否則,休怪我不念一絲情分!”
倪梅裳忍不住輕笑出聲,卻淚流不止的緊緊盯著安氏的眼睛,說:“所以,這便是她可以視人命為草芥的理由?只要出身卑微,都可以隨意被踐踏?”
“放肆!有你這樣跟一個長輩說話的嗎?如此倨傲無禮,目無尊長,與那些鄉野村姑有何區分?!”
在安氏厲聲呵斥完的那一刻倪梅裳也不甘示弱的回懟過去。
“何為倨傲無禮?何為目無尊長?是你作為長輩便可三言兩語隨意定罪,不允他人因受冤屈而反駁便是倨傲無禮?便是目無尊長?”
“在一切事發面前都需要證據,誰有證據?”
安氏怒火中燒的再一次狠狠甩了倪梅裳一耳光。
“即便如此娜兒也是因為你才落了這般下場,你非但不關心還出言不遜。”
“這般蠻橫,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到什麼時候!”
“在這個家裡,永遠不會有人選擇站在你這邊,即便我現在叫人把你的雙手打斷,老爺那邊也定不會說什麼。”
“不肯磕頭道歉是吧?那我便讓人也把你的雙手打斷,以此來安撫娜兒!”
倪梅裳心頭一緊,一臉驚懼的看向安氏,後見她一擺手便有兩名壯丁上前。
“把她給我抓起來,打斷她的雙手!”
倪梅裳這下子慌了,害怕的一邊後退一邊顫聲說:“你們要幹什麼?不,不要過來!”
奈何她一個弱女子,很輕易就被兩名壯丁按在了地上,一旁正是另兩名手拿棍棒的男丁。
倪梅裳驚恐萬狀,見如何都掙脫不開這一鉗制終是沒忍住哭出了聲。
正當兩旁人手各一棒的即將落下,院落一角的兩小隻兔子突然竄出並朝那兩人撲來,再一個撓爪便疼的他們手中握著的棍棒一鬆,哇哇叫的往一邊滾。
面對這一突發狀況,在場眾人也是一臉詫異,沒等眾人完全反應過來,另兩名按住倪梅裳的壯丁也隨之被兩小隻撲來再往手上一啃,一聲哇呀的慘叫響徹這座偏院。
倪梅裳見此情景人都傻了,隨之而來的便是對於它們過後可能會面臨生命危險的緊張與擔憂。
趁此前雙手剛得以解脫,她一面憂心忡忡的著急起身,試圖用手勢暗示它們趕緊走,四周來人不少,雖亂作一團,但已開始有人朝周圍尋找各種能用以制止這場作亂的武器。
倪梅裳見狀更是心急如焚,看著滿院子抄起木棍皆往它們身上招呼過去的眾人,一開始還算動作敏捷的躲過每一次,後來便有些吃力了。特別期間安氏也被其中一隻往手上狠狠咬了一口並惹得安氏好一陣大發雷霆,現在說什麼都要讓人宰了它們。
眼看它們逐漸陷入困境,倪梅裳出於太過擔心最終出事的緣故,不顧一切的也跟了上去,就在兩小隻沒了任何退路時,就在所有的棍棒皆朝它們身上落下的那一刻,倪梅裳直接衝入人群並把它們護在了懷裡。
有些人及時收了手,有些人已經落下一擊。
多多少少,她身上也捱了好幾棒,一時間疼的她有些喘不上氣來了。
不過好在兩小隻並未被打中,自己則緩和了好一下這股痛意,期間是安氏的再次辱罵:“好你個小賤蹄子!真沒想到你竟還有這等本事,都能與這畜牲串通成一夥,也難怪這般狂妄,若再任由你繼續胡鬧,倪府遲早翻天!”
安氏罵完就立馬叫人上前將她拿下,而餘下的兩小隻兔子則很快被人逮住,任憑倪梅裳如何哭喊,安氏便是看出少女如此在意 ,當場叫人舉刀往溫溫暖暖身上砍去。
鮮血從中飛濺而出,灑向四周,倪梅裳悲痛欲絕的只能眼睜睜看著此前正在發生的殘忍一幕,卻無能為力。
溫溫暖暖陪了她近五年時間,說沒有感情是假,如今也落了個慘死的下場。
一一走了,現在連同它們也要離她而去。
安氏看著原本還在撕心裂肺不住哭喊的少女逐漸止住了哭聲,後低下頭沉默不語,周身縈繞的全是壓抑的氛圍。
見她如此情況依舊不夠解恨,比起她只是失去了兩隻畜牲,而她的娜兒失去的卻是自己的雙手,等於一生都毀了。
所以目前所在進行的一切還遠遠不夠,她也要她付出此後半生作為代價去彌補。
不過少女此前的神情如此痛苦,安氏心裡竟有了幾分暗爽,當即又丟了幾句狠話便叫人撤離現場。
就在她轉身剛踏出兩步,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女此時冷不丁妨來了一句,聲音不緊不慢,不大不小,剛好清晰傳入了耳中。
“明日,我會去往正廳繼續請求父親嚴懲倪梅娜,殺人償命,若是父親不想管我便讓官府來管,只求一個公道。”
安氏聞言,瞬間又黑著一張臉轉身與倪梅裳對視上,可當時少女的眼神著實冰冷,令她心中不禁生起一陣顫慄。
而倪梅裳則看著她,聲音冰冷的繼續道:“府中多的是人證,倪梅娜所犯下的這一罪行註定會受到嚴懲。”
安氏一臉陰鬱,下一秒竟是輕笑出聲。
“那便拭目以待吧。”
在安氏道出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語時倪梅裳心中隱約不太妙,說不上因為什麼,但又大概能猜到,她不敢妄自揣摩。
只待眾人都離開,倪梅裳則一面痛心疾首的伸出一雙顫抖的手去小心翼翼的給溫溫暖暖收屍。
它們死相慘烈,有一隻甚至被剁去了兩隻耳朵,一隻兩腳幾乎被砍斷。
前面還那麼活生生的它們,如今再也尋不到一絲生氣。
倪梅裳深深地閉上雙眼,並隨一滴眼淚落下,再次抬眼間眸色顯得尤為冰冷無情。
這將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太師府,書閣。
日落西山,不久便迎來了一場夜幕。
閣中,是於案前正在處理公事的夜林燁,桌上螢燈照暖,將裡屋點亮。
窗外物景一片靜寧,只餘偶爾拂過的微風稍稍帶動了幾許草木。
此時,一隻冰蝶穿窗而入,後止於玄衣男子面前而以此化為了細碎光沙,浮空中凝成一紙卷書,內容隱現。
不過抬眼間僅是停留一刻,所在他手中的毛筆經被華麗一掃,筆墨瞬間侵染了整張卷書,將上面所有字跡都模糊掩蓋起來,而被掃過的地方則劃分兩半墜落,碎了一地。
隨即收回手,又繼續了寫奏。
天界。
方才天境出現的一幕轉瞬消失太快,單春生無法捕捉到方才資訊上顯示的一字內容,便不斷進行逆轉,以重複回放那一瞬間。
但也因此將間斷這一重複回放期間可能會錯過的其他事宜。
夜色漸濃。
前面,嬴仄有來過一趟,因時辰不早,誤了少女晚睡,便就在她終於動了吃食後才道了晚安。
轉身前他笑容依舊,豔若驕陽,卻又清澈染身,帶著能洗滌和治癒一切不愉的魔力。
院子裡是一襲白衣的少女,她眸色沉靜,暗含悲傷,此前懷裡還抱著一隻可愛的白貓,那是嬴仄來時帶給她的新寵。
四周一派靜和,天間不見星月,臨近七月的季節依舊微涼,似春還滯留於此,不曾離去。
在少年飛身上了高牆的那一刻,院子裡是少女依舊靜立於原處看來的目光。
似一直感知她停留的視線,在即將一躍而下之時他忍不住回了頭。
從初遇開始,她眼中的少年便如一道絢爛的光一般從未有過片刻暗淡。
這幾日,他面上多了幾許憂愁,許是出於對她的擔心,卻不知如何撫平。
前日,一一入土時也幾乎是他在幫忙。
雖然此前她確實開心不起來,但在少年回頭的那一刻還是很牽強的露出一抹淡笑。
“快些回去吧,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嬴仄看著她,似有話要說,最終只應了一聲“嗯”便緩緩轉過頭,後消失在了夜幕中。
回去途中嬴仄一直是心不在焉。
今日前來,二人相處似乎也往常一樣,卻隱約中她對他多了幾分疏離。
前面她有過一次身形不穩,欲要栽倒時他曾伸手去扶,不過她似受了驚一般快速與他拉開了距離。
出了倪府,他再次回望了一眼那堵高牆,眼底的悲傷在暗夜的掩飾下暴露的一覽無餘。
嬴仄已走了好一會兒,倪梅裳始終留在原地,望著少年方才消失的方向,而她目光正對的那棵桃樹上是剛剛現身不久的朝鶴衣。
與現實隔絕的是四周一派飛舞用以收集資訊的冰蝶,在他手中,還有幾封未被開啟的信蝶。
……
第二日,倪府正房與月前誕下一子,今日剛好一月,倪忘雋為慶祝這一時刻,雖前有一子,好歹為側室所生,哪裡有嫡出的好,當即決定要好好操辦一場酒席,邀人前來沾沾喜氣。
今日一早府中下人忙裡忙外,後炮竹一響,陸續迎來了外客。
偏院外一派熱鬧景象,僅有此處安靜異常。
主廳的正中位置擺放著一塊靈位,前面跪著是一名喪服少女,頭上則戴了一頂白帽。
少女此刻正在一旁的火盆裡燒了一些紙張,嘴裡還說了一些話。
“一一,今日府中來了好多人,大多都是朝廷中的官員,既然府中無人去管你的死因,那我便當著外人的面替你申冤,眾官在場,我不會讓你死的那麼不明不白,而我那位所謂的父親也將被動去處理此事,還你一份冤屈。”
待將手中紙錢燒完她就又是一拜,然後起身將靈位抱在懷裡,往府中正廳的方向走去。
當前的府中貴客居多,因為夜太師也被受邀,並被鎮國公得知他會前去後也是不請自來,兩大人物在場,朝中文武百官便也來了不少。
倪府上下見此情景受寵若驚,不敢有絲毫怠慢的備好了更好的酒菜接待。
原本喜慶的氛圍因為兩人在場,周身又皆是大官,現場眾人瞬間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個不小心惹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