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點水吧。”
周遊見胡蝶攬著林雪無法走開，林雪的嘴唇又有些發乾，自己便倒了些熱水遞給了還在抽抽搭搭的林雪。
“謝謝。”
林雪衝周遊輕聲道謝，似乎這麼大的小女孩都會對周遊這樣冷酷帥氣的男生更多一些好感。
何鏘見林雪的情緒逐漸平穩，繼續開口問道；“林雪，哥哥有個疑問，你可以幫哥哥回答一下嗎？”
見林雪點頭，何鏘問道：“你是每天都要去劉主任辦公室給他打掃衛生嗎？”
聽到這個問題，林雪又開始咬起了嘴唇：“不只是我，還有其他同學，我們輪著去給劉主任打掃衛生。”
“其他同學，都有誰呢？”
林雪再次猶豫，可想了想這在學校也不是什麼秘密，才繼續說道：“最近一個月的話是陸婉婉，麥子琪，鍾穎、張欣妍、範欣悅、周冉還有我。”
何鏘脫口問道：“都是女生？”
林雪明顯一愣：“劉……劉主任說女生打掃衛生比較乾淨，整理東西也細心，所以比較喜歡女生給她打掃辦公室。”
何鏘看了一眼周遊，在對方的眼裡也看到了強烈的不安。再看向胡蝶，則一臉心疼的望著林雪，何鏘對心裡的猜測更加確信了幾分。
“林雪。”何鏘在腦子裡飛速的組織著語言，“我們每個人這一生可能都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事情，也會走很長很長的路。很多事可能會對我們造成傷害，很多路可能會帶給我們傷痛。但對於這些傷害跟痛，就像是那些紮在我們心裡的刺，我們要勇敢的把它拔出來。”
“如果我們不拔掉它，那它不會隨著時間而消失，而是會越藏越疼。”
這番話讓林雪微微一怔，她瞪大雙眼望著何鏘，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何鏘起身來到窗前，指著窗外那棵粗壯梧桐樹上被蟲子蛀出的蟲洞，平靜的看向林雪：“就像這棵樹，總要挖開樹洞，將裡邊的蟲子、腐爛一一清理乾淨，它才會長出新的枝芽。”
“警察哥哥……我……”
何鏘走到林雪身前，蹲下身，目光溫柔而堅定的看著這個女孩：“你見過暴雨後的竹筍嗎？越是被石頭壓著，破土時越要狠狠頂開阻礙。那些藏在黑暗裡的惡，只有見了光才會消散。林雪，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愛你的父母，你有陪著你的老師，還有會拿一切保護你的警察哥哥，我們一起將這些惡消散好嗎？”
“警察哥哥……”
林雪心裡的防線一點點被瓦解，她轉頭看向胡蝶似乎是在尋求幫助，在看到對方鼓勵的目光後，終於卸下了緊繃已久的防線，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劉正德他根本不是讓我們打掃衛生…… 他是禽獸！他根本不配做老師！他強迫我們……強迫我們……做那種事……他……”
雖然早就已經是有跡可循的答案，但當“性侵未成年”這件事情徹底被坐實，何鏘跟周遊還是難掩心中的悲痛。
這些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或許將帶著陰影走過漫長的人生。
“第……第一次是什麼時候？他……”何鏘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自己的肉裡，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去探究女孩內心最深處的傷痛。
“這個月月初。” 林雪的哭腔充實著話語，聲音破碎得不成形，“他說檔案櫃最頂層要擦灰，等我踩上凳子，他就從後邊抱住了我……捂著我的嘴巴去脫我的褲子……他的力氣太大了，我真的反抗不過……”
林雪的嗚咽聲混著斷斷續續的抽氣，胡蝶的眼淚也浸透了臉上的妝容，卻還是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在給她鼓勵。
“他……他威脅我，要是敢說出去，就毀了我和我家人。”林雪抹了把眼淚，眼神裡滿是絕望與無助，“每次打掃衛生，都變成了我們的噩夢。其他同學也一樣，我們不敢告訴任何人，只能默默忍受...”
“真是個畜生。”
胡蝶拍著林雪的肩膀：“你們這些傻孩子，你們應該早點告訴老師的呀。”
“沒用的。”
林雪哭著搖搖頭：“我曾經聽劉正德在正起勁的時候得意地說過，說他殺過人，但還是什麼事也沒有，換個學校照樣能當德育主任，照樣能讓我們這些女學生變成他的玩物……”
“殺過人？”
林雪不經意間的話提供了新的方向，何鏘連忙示意周遊查一下劉正德的從業經歷，或許能發現不一樣的突破口。
“警察哥哥，你們知道那天早晨我看到劉正德死了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嗎？”
積壓在心裡的情緒大幅度的發洩過後，林雪也從劇烈的情緒中剝離了出來：“我當時很害怕，但是我硬是憋了好一段時間才發出聲，我擔心殺死劉正德的兇手還沒有離開，我不想殺他被抓住，在我心裡他就是個英雄。”
即便身為警察，何鏘也沒打算強行反駁林雪的這番話。他不願用法律制裁之類的大道理，去強迫這個受過傷害的女孩接受現實。他比誰都清楚，正是那些藏在法律條文縫隙裡的暗瘡，那些被權勢碾成粉末的報案記錄，才讓那些禽獸鑽了空子，釀造了一個個女孩的悲劇。
“每個月換一批，你們不是唯一的一批受害人對嗎？”
岔開了這個話題，何鏘問道：“在你說到你到了劉正德辦公室門口時你有明顯的猶豫，林雪，告訴警察哥哥你在猶豫什麼？”
林雪顯然沒想到何鏘會觀察的這麼仔細，一時間又陷入了掙扎。
“我在門口撿到了這個本子。”林雪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入枕頭內側，摸索片刻後，抽出一本邊角磨得發亮的黑色記事本。
皮革封面上幾道深深的抓痕格外刺眼，像是曾被人瘋狂撕扯過。
“警察哥哥，謝謝你讓我有勇氣將一切說出來。”林雪泛紅的眼裡嗆滿了淚水，但臉上卻有著說出一切的釋然，“我本想把它燒掉，但現在更想交給你，希望能夠幫到你們。”
“等你們離開了再看吧，我期待你們能把那些惡徹底的驅散，讓陽光能夠照進學校發黴的角落。”
午後太陽籠罩下的衡陽藝術學校大門斑駁陸離，站在衡陽學校的門口，何鏘感覺手中的這個本子重如千斤。
當翻開這個本子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的這個本子遠遠比他想象中的更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