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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瓷影迷離溯詭蹤

舊巷幽光藏斷瓷,殘痕碎影覓真知。

迷霧重重鎖前路,孤舟夜渡險中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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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霧港市依舊被一層薄薄的、帶著鹹腥味的霧氣包裹著。昨夜的驚心動魄與駭人聽聞的推測,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阮白釉和沈青臨的心頭。他們幾乎徹夜未眠,腦海中反覆迴盪著“複製”、“副本”、“我主”這些冰冷的字眼。然而,越是恐懼,求生的本能與揭開真相的慾望就越是熾烈。

按照昨夜的計劃,拜訪古教授和聯絡海洋地理專家的事宜已提上日程。但在此之前,一個更直接、也可能更危險的念頭在他們心中滋長——那套骨瓷茶具,以及由此牽扯出的“克隆體”,其源頭是否也隱藏在霧港市那些魚龍混雜、深不見底的古董交易場所?

霧港市的摩羅街,本地人更喜歡稱其為“貓街”。這裡並非只有一條街道,而是縱橫交錯的數條巷弄,如同蜘蛛網般鋪陳在老城區的腹地。高聳的現代建築與低矮破敗的唐樓犬牙交錯,霓虹燈牌的光怪陸離與昏黃的舊式路燈交織出一片迷離的色彩。空氣中瀰漫著潮溼的黴味、老舊木材的腐朽氣、廉價香水的甜膩以及偶爾飄來的海鮮腥氣,構成了一種獨屬於霧港市的複雜氣息。

阮白釉和沈青臨並肩走在溼漉漉的石板路上,兩旁是密密麻麻的攤位和店鋪。有的店鋪門面光鮮,櫥窗裡擺放著價值不菲的古玩玉器;更多的則是擠在角落裡,光線昏暗,貨物雜亂堆砌,彷彿隨時會被時代的洪流所吞沒。

“我們要找的,可能不是完整的器物。”阮白釉壓低了聲音,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些不起眼的角落,“而是碎片,或者是相關的交易記錄。如果那些‘複製體’的出現與某種特定批次的骨瓷有關,那麼在源頭上,必然會留下痕跡。”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既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有一絲獵人般的興奮。

沈青臨微微頷首,他的神情比阮白釉更為凝重。作為法醫,他習慣於從最細微的痕跡中尋找真相,而現在,他們要面對的,可能是一個橫跨數十年,甚至更久的陰謀。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留意著那些眼神閃爍、形跡可疑的人物。在這片法外之地與灰色地帶的邊緣,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可能暗藏殺機。

他們走進一家名為“聚珍齋”的古董店。店鋪不大,光線幽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郁的檀香與塵土混合的氣味。一個戴著老花鏡,頭髮花白稀疏,穿著深色對襟褂子的老者正佝僂著背,用一塊鹿皮細細擦拭著手中的一件青銅爵。他頭也不抬,聲音沙啞地問道:“兩位想看點什麼?”

阮白釉上前一步,語氣平和:“老先生,我們想打聽一下,關於四十年代英國產的骨瓷,特別是那種……有些特殊花紋或者記號的,您這裡有沒有過經手?”

老者擦拭的動作頓了頓,抬起渾濁卻精明的三角眼,透過鏡片打量了他們一番。“四十年代的英國骨瓷?那年頭兵荒馬亂的,能儲存下來的都是稀罕物。”他放下青銅爵,慢悠悠地說,“特殊花紋?姑娘可否說得具體些?是皇家道爾頓,還是韋奇伍德?花色是描金,還是彩繪?”

“我們也不太確定具體的品牌,”阮白釉斟酌著詞句,“但那種瓷器,質地極薄,透光性非常好,而且……據說有些批次,會帶有一些不尋常的特性。”她刻意說得含糊,觀察著老者的反應。

老者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不尋常的特性?古董這行當,怪事多了去了。有些東西,沾染了不乾淨的氣息,自然會有些異樣。不過,老朽這裡做的都是正經買賣,那些邪門歪道的東西,可不敢沾手。”他說著,眼神卻在阮白釉和沈青臨之間逡巡,似乎在估量他們的來意。

沈青臨適時開口,聲音沉穩:“老先生誤會了。我們是做學術研究的,對那段時期的工藝品很感興趣。聽說有些骨瓷在燒製過程中,因為窯溫或者胎土的差異,會產生一些獨特的窯變現象,所以想多瞭解一些。”他巧妙地將話題引向了工藝層面,試圖降低對方的警惕。

老者“哦”了一聲,神情略微放鬆了些,但眼底的戒備並未完全消除。“窯變嘛,確實有。不過英國骨瓷,工藝穩定,窯變現象相對少見。你們要找的,怕是不容易。”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不過,早年間,我倒確實聽聞過一些傳言,說有些從南洋那邊過來的瓷器,帶著些邪性。但都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準。”

“南洋?”阮白釉心中一動,與沈青臨交換了一個眼神。威廉的家族,似乎就與南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是啊,那時候霧港還是轉口貿易的重要港口,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可能流進來。”老者擺了擺手,“不過都是陳年舊事了。兩位要是想找普通的四十年代骨瓷,我這裡倒是有些殘片,可以給你們看看。若是想找什麼‘特殊’的,老朽這裡怕是幫不上忙。”

“殘片也好。”阮白釉立刻說道,“我們對研究其胎土和釉料也很有興趣。”

老者從櫃檯下的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盒裡,翻找出幾塊大小不一的骨瓷殘片。這些殘片邊緣鋒利,釉面或多或少有些磨損,但依然能看出當年的精緻。阮白釉拿起一塊,對著光線仔細觀察,指尖輕輕摩挲著斷裂處的質感。

這些殘片,與他們手中的那套骨瓷茶具在質地上頗為相似,但花紋和標記卻截然不同。沒有那種詭異的暗紅色沁染,也沒有那種令人不安的冰冷觸感。

“這些都是尋常物件。”老者淡淡說道,似乎不願再多談。

阮白釉和沈青臨沒有立刻放棄。他們又旁敲側擊地詢問了一些關於骨瓷交易的老字號,以及是否有專門收藏或研究此類物品的怪僻藏家。老者顯得有些不耐煩,只含糊地提了幾個早已關張或者轉行的鋪子名稱,便不再多言。

離開“聚珍齋”,兩人心中都有些沉甸甸的。老者的反應,既像是在刻意隱瞞,又像是在暗示著什麼。那句“南洋過來的瓷器,帶著些邪性”在他們腦海中揮之不去。

“看來,這條線索比我們想象的更深。”沈青臨低聲道,“那些骨瓷,很可能不僅僅是詛咒的載體,更是某種邪惡交易的關鍵。”

阮白釉點頭,眉宇間凝著一股寒意:“如果‘複製體’的出現真的與這些骨瓷的流傳軌跡吻合,那麼,每一次交易,每一次轉手,都可能意味著一個新的‘祭品’被選中,或者一個新的‘副本’被啟用。”這個推測讓她不寒而慄。

他們沒有氣餒,繼續在縱橫交錯的巷弄中穿梭。霧港市的古董市場,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充滿了未知與誘惑。他們走進一家又一家店鋪,從精明的商人到古怪的收藏家,從光鮮亮麗的展櫃到蛛網密佈的庫房。

大多數時候,他們都無功而返。提及“特殊”的骨瓷,店家要麼一臉茫然,要麼諱莫如深。但阮白釉憑藉著她對古董的敏銳直覺,以及沈青臨冷靜細緻的觀察,還是捕捉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在一家專營西洋舊物的店鋪的角落,阮白釉發現了一本破舊不堪的交易賬簿。賬簿的紙張已經泛黃發脆,上面的字跡是用蘸水鋼筆書寫的英文花體字,許多地方已經模糊不清。店主是個上了年紀的白人,操著一口帶著濃重口音的粵語,對這本賬簿的來歷也說不清楚,只說是從一批舊傢俱裡翻出來的。

阮白釉小心翼翼地翻閱著賬簿。沈青臨則在一旁,憑藉他對檔案的熟悉,辨認著那些模糊的日期和人名。

突然,阮白釉的指尖停在了一頁。那是一筆記錄於1943年的交易,貨品名稱寫著“finebonechinateaset-specialorder”(精品骨瓷茶具-特殊訂單),買家的名字是一個模糊的縮寫“w.l.”,而賣家,則是一個名為“crimsonlotustradingco.”(紅蓮花貿易公司)的機構。

“紅蓮花……”阮白釉輕聲念道,心臟猛地一跳。這個名字,讓她聯想到了那套骨瓷茶具上滲出的暗紅色液體,以及東方文化中蓮花所具有的某些神秘寓意。

沈青臨的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w.l.,會不會是威廉·蘭開斯特,或者他的家族成員?”

“很有可能!”阮白釉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時間也對得上!我們那套茶具,正是1943年生產的。”

他們繼續往下翻閱,試圖尋找更多關於“紅蓮花貿易公司”或者“w.l.”的記錄。賬簿中,類似的“特殊訂單”並不多,但每一次出現,其交易額都相當可觀。更讓他們心驚的是,在幾筆與“紅蓮花貿易公司”相關的交易記錄的日期附近,沈青臨敏銳地回憶起,似乎與他們之前調查過的幾起“克隆體”受害者的失蹤或死亡時間,存在著某種詭異的巧合。

雖然賬簿上的資訊殘缺不全,無法形成直接的證據鏈,但那種不祥的預感,卻如同潮水般將他們淹沒。

“這些克隆體的出現,似乎真的與這些骨瓷的交易流轉有關。”沈青臨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每一次‘特殊訂單’的完成,是否就意味著一個‘樣本’被採集,或者一個‘副本’被投入使用?”

阮白釉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從脊椎升起。她看著那些泛黃的紙頁,上面冰冷的字跡彷彿都散發著血腥味。破碎的骨瓷殘片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它們不再是精美的藝術品,而是一枚枚沾染了罪惡與絕望的碎片,拼湊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輪廓。

“這個‘紅蓮花貿易公司’,一定是個關鍵。”阮白釉一字一句地說道,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們必須查清楚它的底細。還有這個‘w.l.’,如果他就是威廉·蘭開斯特,那麼他家族的秘密,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黑暗。”

就在這時,店鋪外傳來一陣嘈雜聲。阮白釉和沈青臨警覺地對視一眼,合上了賬簿。店主似乎也聽到了動靜,不安地朝外望去。

“好像是巡邏隊的人在清場,說是有什麼突發情況。”店主嘟囔著,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兩位,要是沒什麼要買的,就請儘快離開吧,免得惹上麻煩。”

阮白釉迅速將那幾頁關鍵的記錄用手機拍了下來。沈青臨則不動聲色地將賬簿放回原處。

“多謝了,老先生。”沈青臨禮貌地說道,與阮白釉一起快步離開了店鋪。

外面的巷弄裡,氣氛果然變得緊張起來。一些穿著制服,但並非正規警員的“巡邏隊”成員正在驅趕攤販和行人,他們的態度頗為粗暴,眼神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懾力。這些人,阮白釉和沈青臨都認得,是霧港市某些地下勢力豢養的打手,平日裡負責維持“秩序”,實際上卻是某些見不得光交易的保護傘。

“看來,我們今天的調查,可能觸碰到了某些敏感的神經。”沈青臨低聲說道,拉著阮白釉的手,巧妙地避開人群,朝巷口走去。

阮白釉的心跳得飛快。她知道,他們距離那個令人戰慄的真相核心,又近了一步。那些破碎的骨瓷殘片,那些塵封的交易記錄,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片,正在一點點劃開這個城市平靜的表象,露出其下湧動的黑暗與罪惡。

而“紅蓮花貿易公司”,這個突然浮出水面的名字,如同一朵在血色中綻放的妖異花朵,散發著致命的誘惑與危險的氣息。它會是解開“複製”之謎,以及骨瓷詛咒的關鍵嗎?

迷霧依舊濃重,但前方的道路,似乎因為這些新線索的出現,而變得更加險象環生,也更加……迫在眉睫。他們必須儘快找到古教授,也必須儘快聯絡上沈青臨的那位海洋地理專家。那座未知的島嶼,以及這個神秘的“紅蓮花貿易公司”,正如同兩個巨大的漩渦,吸引著他們不斷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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