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杜林從停車進站的有軌電車跳下,走進了往世酒吧旁的小巷。
吹著輕快的口哨,有鐵製絲線從杜林口袋裡鑽出,它鑽進了後門的鎖口,當杜林站在門前,門自動開啟了。
看著無人的休息區,杜林笑了。
大家都有活做,看起來生意真的如給情報的傢伙說的那樣,尤塔裡家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希望我不會打擾到你在休息區抽菸的小小愛好,希金斯。
探測生命術式隨著杜林的進入鋪開,如他所想那般,酒吧裡的人員絕大多數都在左側——那是酒吧的營業區。
一個小一些的生命正在杜林前方的走廊裡行走,從大小來說,似乎就是希金斯——杜林確認過他的家族成員,只有他一個孩子,說是養子,但在杜林看來,這小子和他父親絕對是生物學意義上的父子。
別人認不出來,草原精靈之間難道認不出來嗎。
只不過大家都是這麼說的,杜林也就認了養子這一說。
找了一張乾淨一些的沙發坐下,杜林就這麼等著,直到希金斯推開門,如小鹿一樣蹦進來的他先如少女一樣墊著腳尖以芭蕾的形式走了一段,然後是轉體四圈半,最終舉起手裡的信紙親了好幾口。
杜林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
跳的真好,希金斯,你做犯罪集團小開真是浪費生命啊。
希金斯整隻精靈都凝固了,他扭頭看向杜林,然後發出侷促的尖嘯。
………………
站在窗前,薇蘭達看著遠處的王宮,她從長輩嘴裡聽說過,人類世界與草原精靈世界的不同。
前者固執又圓滑,後者圓滑又固執,人類與草原精靈彷彿是雙生子,但他們之間又是如此的不同,人類的國王是一個國度的主人,而草原精靈們建立了真理圓環,虔信著原初造物主的這些小傢伙們推選一代又一代的賢人一同治世。
薇蘭達無意評價誰更好,因為無論人類與草原精靈,對於龍族來說都是太過短壽的生命,他們沒有足夠的壽命與精力來驗證他們的這一切是否能更加適合這片大地。
哪怕是她最喜歡的伊許,也已經快要到達他生命的一半長度,卻在今年才剛剛戴上屬於賢人的荊棘戒。
這讓薇蘭達非常惆悵,她不知道當伊許不見了,她是不是能夠接受沒有他的世界。
有長輩說,龍,總是要學會接受現實,有著漫長生命的龍族,不應該被別的種族的感情與思念所凌駕。
有長輩說,龍與別的種族的愛情總是太過短暫,愛人的離世會令一方心碎,龍與他族的愛情本不應該成立。
突然,一種波動出現在薇蘭達的面前。
啊,希金斯為什麼在尖嘯。
於是下意識的,薇蘭達發動了探測生命術式,就發現希金斯所處的位置有另一個生命反應。
是誰來了,刺客?帶著這樣的感嘆,薇蘭達開啟了傳送門。
………………
老伊許聽完了薇蘭達的述說,看向杜林:“你這次來是幹什麼。”
“我之前給他寄了信,讓他幫我買點材料,我今天過來不是想問問有沒有備齊嗎。”
聽到了杜林的解釋,老伊許也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看向癱在沙發上的希金斯:“東西備齊了嗎。”
希金斯聽到老伊許這麼說,他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備齊了,不過說實話,都是一些小東西,我也不清楚杜林先生為什麼要讓我買這些。”
杜林笑了笑:“我這不是沒空嗎。”
老伊許輕輕拍了杜林的腦袋一下,然後看到了東西和材料單:“這些東西有什麼用。”老伊許雖然一百歲往上了,但他終究還是一個好奇的生命。
杜林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我在準備發酵一種黴菌。”
“黴菌,親愛的小杜林,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有亡靈法師會玩這些東西。”薇蘭達瞪大了眼睛,然後她又一愣:“不對,你要準備黴菌的話,這些東西也產生不了什麼危險黴菌啊。”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老伊許打量著袋子裡的麵包,桔子,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材料:“我甚至沒有看到毒蘑菇,麵包,桔子,這些東西要是有害,那我們還能吃什麼。”
杜林笑了笑:“如果我說,我準備製作的是一種能夠治療人體傷口潰爛和感染的黴菌呢。”
“啊,這還差不多……”說到這裡,老伊許瞪大了眼睛:“我的孩子,你在說什麼?”
杜林又說了一遍,而且還舉了一個不存在的例子,大意就是他觀測到腐爛桔子上的黴菌對小動物身上的傷口有意外的消炎作用。
“真的有效嗎,那倒可以試試,我的小杜林,說到這個,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好孩子,這個孩子可是我們銀龍巢最聰明的孩子,精通藥理學。”薇蘭達夫人在這一刻將她推薦的人說的是天上少有,表示一定可以幫助杜林完成整個實驗流程。
杜林也不好意思拒絕,所以也就同意了。
沒事,年輕的銀龍崽子,訓練的好,未必不是助力。
“那太好了,如果實驗成功,杜林,我的好孩子,你會造福於這個世界。這樣,我也投一筆錢,實驗成功,看效果投資,製備這種有益黴菌的技術一定要掌握在我們自己人的手裡。”說完,老伊許起身:“我和你的父親談判談到一半,現在得回去把事談完,記得早點回家,還有,哥本哈根接下來也許會不太平靜,照顧好自己,小夥子們。”
伊許一走,薇爾達夫人也準備離開了,她表示最晚三個月內,那位小天才就會來找杜林。
等到她離開,希金斯摸了摸他的額頭:“杜林,你說的這東西真的存在嗎,我怎麼感覺聽著像是在做夢啊。”
“是啊,我發現效果的時候感覺也是像在做夢。”杜林說到這裡嘆了一聲。
希金斯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嘆了一口氣:“信裡貝蒂說過,她守住了誓言,我現在看著你,才發現她守住的不只是誓言,和你比起來,我沒有勝算,但她依然選擇了我……”
“那就好好活著,別辜負了她,我在離開盧布林的時候,已經看到過有人讓愛他的女孩失望了。”杜林說完也站了起來——坐在小椅子上發呆可不是杜林的作風,既然沒事了,那就早點回家吧。
“對了,我聽說你住範林恩街區,你知道你那幢小樓的前住戶的具體情況嗎。”希金斯看向杜林。
“法比恩嗎,我認識,同樣都是盧布林出來的,我的老朋友。”說到這裡,杜林有些好奇:“你是怎麼看他的。”
“一個被北方主義忽悠到瘸掉的可憐蟲,他到死都不會知道是他的同伴出賣了他,法比恩到死都信仰著他的主義,而他的同伴卻把這一切當成了生意。”希金斯說到這裡嘆了一聲:“湯米·艾爾文,他是法比恩小組裡的人,為了保護他們,法比恩在獄中絕食而死,他到死都不知道,是他的隊友湯米·艾爾文出賣了他們,除了法比恩,還有好幾個,他的七人小組全死於湯米·艾爾文的出賣。”
杜林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嗎。”希金斯有些好奇,他似乎是將杜林當成剛從故鄉而來,沒見過什麼人間險惡的孩子。
“我想說的,湯米·艾爾文先生已經用他一家人的性命替我做出了回答,他與他的家人倒在血泊中,倒在我的面前,我也不覺得我有什麼好說的。”杜林笑著說完,站到門口,對著面露苦笑的希金斯招了招手:“下次有事我再找你,希金斯。”
推開門,杜林有些釋然——事到如今,杜林覺得湯米·艾爾文只能說死得太好了,只是可惜了他的妻兒,但這片大地不會歡迎又想出來混又想不用還的生命。
所以法比恩死了,他的同志也死了,而湯米·艾爾文和他的家人,也死了。
無辜嗎?做殺頭的生意,沒有誰無辜。
做無情的叛徒,沒有誰可憐。
理想主義者與現實主義者為了彼此的信念而死,他們死得其所,只有托米米,這個可憐的女孩,最終也沒能等回她的愛人。
但除了杜林這樣越過了時代的目光的擁有者,又有誰會可憐她呢。
這個該死的時代,這片該死的大地……
……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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