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京都天色陰沉,烏雲壓城。
似有雷霆將至。
街上行人寥寥。
偶有腳步聲,也是急匆匆的。
不敢多看一眼,那從皇宮方向不斷奔出的黃衣傳旨太監。
一道又一道聖旨。
如雪片般落下。
每一道,皆寫著幾個世家大名。
彷彿是天地之筆,一筆勾魂。
鑑查院的黑騎出動了。
那些身穿黑甲、面無表情的騎士,手持長刀,腰間掛著鐵鏈與文書。
馬蹄踏破青石板路的寂靜。
像是死神的腳步。
一步一步逼近那些昔日權傾朝野的世家大族。
“抄家!”
一聲令下,黑騎破門而入。
屋內金玉滿堂,此刻卻成了罪證堆積如山。
丫鬟僕婦哭喊著被拖出,老夫人癱坐在地,口中喃喃:
“我家老爺是朝廷大員……”
話未說完,便被一腳踢開。
塵土飛揚。
她那繡金線的裙襬沾滿泥濘。
抄家之時。
金銀珠寶被一箱箱抬出,字畫典籍堆滿庭院。
奴婢跪成一排,瑟瑟發抖。
更有甚者。
府中暗室被掘開,竟藏有兵器鎧甲,密信往來,牽連出更多門閥。
百姓圍在街口巷尾。
原本畏懼這些豪門的面容,此刻卻浮現出快意的笑容。
有人低聲議論:“活該!剝削我們幾十年,今日終於是報應來了。”
不止京都。
各州各郡也風聲鶴唳。
黑騎四散而出,宛如烏鴉撲向腐肉,所到之處,無不震動。
某地世家還欲閉門拒捕,卻被黑騎架梯翻牆而入,斬殺數人,其餘盡數押解回京。
一時間。
慶國上下,世家林立之地,盡是哀嚎之聲。
昔日風光無限的門第,如今只剩斷壁殘垣。
門戶洞開。
如死獸張口。
與此同時。
北齊那邊亦不平靜。
其國內也有大批門閥被清算,官員被罷免,甚至誅九族。
兩國外戚、聯姻之家,皆牽連其中。
訊息傳來,天下為之震動。
有人驚懼,有人拍手稱快,更多人則是沉默。
這是一場風暴。
颳得乾淨利落,不留餘地。
百姓之中,流傳著一句話:
“世道變了。”
不再是“富不過三代”。
而是“富貴不過今朝”。
以往仰望的高門大戶,如今成了階下囚。
而那些默默耕耘、忍辱負重的平民,忽然覺得腳下土地踏實了起來。
然而,在這場清洗的背後,誰又能說得清,這是正義的降臨,還是另一場權力更迭的序曲?
北齊文壇大家莊墨韓此時提筆,一笑,寫下一句:
“所謂新世,不過是舊鬼換了個模樣。”
……
……
夜沉如墨。
御書房中。
燭影搖曳。
案上奏摺堆積如山,範清越坐其前,眉宇間藏著三分倦意。
筆尖輕點紙面。
彷彿不是批閱國事,而是審判人心。
窗外風聲低語,吹得窗欞微微作響。
似有鬼魅徘徊於宮牆之間。
忽聞門簾輕動,一縷幽香飄入。
李雲睿款步而入。
身披輕紗,薄如蟬翼。
隱約可見肌膚若雪。
曲線婀娜。
她步履輕盈,似踏水而行,步步生蓮。
衣袂隨風微動,露出一截玉臂,白得刺眼。
如同新剝的蓮藕。
她並未言語,只是站在光影交匯處,宛如夢中之人,既真實又虛幻。
範清越抬起頭,目光淡淡掃過她一眼,未露情緒,只道:
“何事?”
李雲睿輕笑一聲。
不答反起舞。
她旋即展開雙臂,紗衣如雲流轉,翩然若驚鴻掠水。
腳尖輕點地面,似蝶穿花影,身姿曼妙。
時而高揚。
時而低迴。
似與夜風共舞。
腰肢輕扭,如柳條搖曳。
手臂翻飛,如流雲出岫。
燈光映在她身上,彷彿一層淡金色的薄霧。
令她更添幾分神秘妖嬈。
舞至高潮處,她忽然轉身。
紗衣飛舞間,背影如剪。
宛若一幅畫卷,美得令人窒息。
她緩緩伏地,頭微微後仰。
眸光流轉。
直勾勾望向範清越。
那一瞬間,彷彿連燭火都為她黯淡。
隨著舞繼續。
薄薄輕紗,一件件掉落。
這舞……有意思!
片刻之後,舞罷。
她緩緩起身,緩步走到範清越身後。
輕輕俯下身,唇邊帶著笑意。
在他耳畔低聲說道:“恭喜陛下,成功解決了門閥世家的心腹大患。”
話音未落。
她竟在他頰邊輕輕一吻。
動作輕柔。
卻帶著幾分挑釁和誘惑。
那溫熱的氣息,貼著他面板掠過。
彷彿春風拂面。
卻又帶著不可言說的危險。
範清越神色不變,彷彿早已習慣她的舉動。
也習慣了她的大膽。
“陛下,東夷城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解決。”
只淡淡一笑,道:“東夷城之事,我自有打算。”
“哦?”李雲睿饒有興趣地望著他,“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自然是收了。”
他說得輕鬆。
彷彿吞下一城不過是隨手拈來的一片落葉。
李雲睿聞言輕笑。
笑聲婉轉。
像是聽懂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不曾明白。
她站起身。
彷彿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但她的眼角仍殘留著笑意,像貓兒舔了腥甜的嘴唇。
一個時辰後。
李雲睿扶牆而走,離開御書房。
林婉兒緩步,走入御書房。
只見李雲睿正扶牆而行。
她面帶倦意,腰背似負千斤重擔,顯然是勞心過度,身形微微佝僂。
林婉兒略一皺眉,卻未多言,只悄然入內,走到範清越身後。
範清越坐案前,手中握著硃筆。
神情雖沉穩,然眉宇間亦透出一絲疲憊。
林婉兒伸出手,輕輕搭在他肩上,柔聲說道:
“陛下,讓我為您揉揉。”
範清越微微頷首,放下筆,任她施為。
片刻後,林婉兒低聲開口:“陛下,你可曾懷疑過我娘……會造反?”
聲音雖輕,卻似寒夜裡一聲細響,落在耳中格外清晰。
範清越發怔了一下,旋即抬眼望她。
目光深沉如夜海,緩緩道:“沒有。”
“為何?”林婉兒追問。
眼中浮起一層疑惑。
像是晨霧中的花影,朦朧難辨。
範清越忽然一笑。
眼角微揚。
竟透出幾分難得的柔和。
他伸手將林婉兒輕輕一帶,令她跌坐在自己懷中。
動作自然而從容,彷彿早該如此。
林婉兒臉一紅,欲起身,卻被他按住。
他低聲在她耳邊道:“因為我已徹底在床上征服了她。”
話音落下,屋內一時寂靜,只剩燭火噼啪作響。
林婉兒低頭不語,似懂非懂,心中卻泛起漣漪,不知是何滋味。
窗外風起,吹動簾幕,隱約可見月色如水,灑落階前,一如這宮中歲月,幽深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