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繁期的確是這樣想的，馮義觀只用心教導兒子們，並不在意女兒們的教養。

她不願意讓女兒們只學會女工刺繡就行了，想著也讓她們讀書練字，能明白事理，開闊眼界。

在女兒們身上多花費心思總是沒錯的，就如馮義觀栽培東泓一樣。東泓是出眾，可沒有馮義觀背後的苦心教育和費心鋪墊，誰又能看到東泓的優秀？

想著這些，她轉頭看到雲鎖羨慕的目光，愣了一下，想起雲鎖都十歲了，在京城時，還沒正經讀書認字。

一是秦氏全部心思都放在秦方身上，哪想得到給雲鎖請先生或者是教養嬤嬤。二是秦氏覺得女孩子沒必要學那麼多，能會女工，等稍微長大點知道管家理事就成。

一般女兒都是由母親來教導，只要秦氏不太過分，付家其他人都不會干涉。

故而云鎖這個年紀，只粗略認識幾個字，能做女工，旁的就不懂了。

秦氏本身出自小門戶，又因兒子逝去，性格變得有些執拗，聽不得別人對自己指點一二，就養得雲鎖會畏手畏腳，膽怯弱小，遇事不敢言語。

她見雲鎖想吃紅燒肉不敢夾，看著心疼，就給雲鎖夾了幾塊。

雲鎖眼裡有著欣喜，“謝謝姑姑！”

她說：“還想吃什麼？雞蛋羹要不要？”

“要的。”

“好。”

肖氏看她對雲鎖這樣，酸溜溜地給寧心夾菜，“誒，我們心姐兒除了我這個當孃的，誰還來疼。”

她都不想接話，付老爺子和付老太太偏疼裕哥兒這個唯一的孫子，寧心有肖氏疼，雲鎖誰來疼？

她也不能理解，秦氏為什麼疼侄子勝過自己親女兒的？

或許是礙於面上過不去，秦氏知道給雲鎖夾菜了，還說：“以後想吃什麼，跟娘講。”

許是前陣子陰雨連天，到處溼漉漉的，引得付老爺子漸漸犯了舊疾，夜裡開始咳嗽。而付老太太向來腿腳不好，又千里迢迢來到南溪，腿腳更是難受。

偏偏這樣的病都是纏綿難治好的，就折磨人。

付繁期想著要請大夫，老兩口都拒絕了，說不想浪費錢，隨便去藥鋪裡買幾副藥就行了。

深夜已至，各處都歇了燈，唯獨付繁期房裡油燈還亮著，她在想著得有個長久的生計，像莊家這樣的事可遇不可求，她自己得再找一份營生。

孫嬸子給她提了一嘴說有漿洗的活，她沒應下。倒不是她不能做粗活，就是覺得做粗活辛苦又來錢少，還損耗身子，得不償失。

“我能做什麼呢？”她嘀咕著。

“夫人，我有個建議。”這時曹媽媽拿著曬乾的衣物進來。

“什麼建議？”

“我們富貴過，知道富貴人家需要什麼。”

她來了興趣，怕吵著淺餘姐妹睡覺，就坐在門口小聲說著。

曹媽媽說，她們都是從後宅出來的，見識過後宅的手段和陰私，也知道身處後宅的女人需要怎樣的幫助。

她若有所思的，在馮家時，她是不缺使喚的人手，但有些事，就得找外面的人來幫忙，就如東延三歲時夜裡啼哭不止，怎麼哄都哄不住。

還是馮老夫人讓她去請個外頭的道婆來瞧，也是神了，那道婆一通忙活後，東延還真就止住哭了。

一般來說，女子無論貧富貴賤，大多數時候都困在小小的四方家宅中，難得自由。貧苦人家的女子礙於生計，還得出來謀生。

但富貴人家的女子，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困於宅院中，出入不方便，有什麼事的話要麼是讓丫頭婆子代辦，又或是託付給外面值得信任的婦人。

她還在京城時，就接觸過好些外面的婦人，替她辦了不少事。

“問題是，我們這樣的人家，在旁人看來，是來歷不明，不值得信任。我們誰也不認識，怎麼……”

“這還不容易，咬死我們也是做生意從京城搬來的，沒人知道我們的過往。至於路子，我們可以這次借莊家……”

她們一個是當家主母，一個是管事媽媽，在後宅中有著豐富的經驗。這些經驗，或許能給那些主母提供幫助。

而莊家，興許能讓她們結識到這類主母。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有心，不愁辦不到。”

“是。”

她覺得曹媽媽這個想法不錯，行不行的，試試就知道了。

到了翌日清早，她們主僕兩個親自給淺餘沐意梳洗打扮，花一樣的年紀，不用如何打扮，乾乾淨淨的，就很出眾了。

曹媽媽誇著：“我們家的姐兒，真真是出水芙蓉，水靈靈的，任誰都要多看幾眼。”

沐意說：“媽媽這是王婆賣瓜了，我們是媽媽看大的，媽媽自然覺得我們好。”

給人家做事，寧可早去，也不能晚到。

早早來到莊家，桂香姑領著她們進去，“你們來得真早。”

曹媽媽說：“趕早不趕晚嘛。”

到了佛堂，桂香姑還給她們拿來早飯，有芥菜豬肉餛飩，雜糧粥，餈團，比她們在家豐盛。

到太陽當空照時，淺餘姐妹就開始伏案抄寫。

姐妹兩個從小就習字，是能靜下心來認真抄寫的。

桂香姑看了會，尋不出差錯來，滿意地點點頭。

付繁期主僕怕打擾她們，就在佛堂門前的桂樹下閒坐著。

期間，還有小丫頭拿來茶水和棗花酥。

偏生淺餘不知是受涼了還是吃錯東西了，突然小腹作疼不止，疼得直叫喚，“娘，媽媽……”

給她倆嚇得，曹媽媽見淺餘直冒冷汗，雙手冰涼，忙說：“別不是著了寒氣？拿熱水來！”

沐意連忙去找來桂香姑，桂香姑又吩咐個小丫頭：“輕綺大夫還沒走，快去喊她過來！”

很快就來了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穿著身碧青色衣裳，肩處斜掛著個皮製藥囊，藥囊上掛有流蘇，一身穿戴輕便敏捷，容貌清秀，一雙眼眸中透著堅毅。

女子一來先是迅速看過淺餘的症狀，又問吃過什麼，隨即從藥囊中拿出撮艾絨，又讓桂香姑去拿幾片生薑。

把艾絨隔著生薑艾灸穴位，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淺餘就恢復許多。

“我女兒是怎麼回事？”付繁期問。

“她身子寒氣重，此處不見陽光，她又久坐此處，誤食寒涼茶水引起的。”輕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