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北郡山脈縱橫,行路艱難。
諸多山脈在芝北郡南邊相互交錯,形成了一個月牙形的山谷,這個山谷便被稱為‘月牙谷’。
月牙谷周遭原本有三兩個村落,但後來俱因雷擊不死樹橫空出世,或搬遷去他地,或被不死樹直接屠滅。
“駕!”
“駕!”
一隊身披黑袍的騎士縱馬踏過月牙谷外面的林間小道,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馬蹄印。
駿馬馳騁狂奔,越過漸漸向上的坡道,透過一個關口,前面散落在山坳間的村落房屋就在山嵐翻卷間依稀可見。
行至此地,氣溫忽地低了許多。
即便沒有樹木遮蔽,天空中也沒有太陽的蹤影。
黑沉沉的透著些藍色暗影,不時有銀白電光從那黑雲間蜿蜒而過,卻沒有雷聲乍起。
馬隊徐徐放緩速度,下了山坡,怪石灘便在腳下鋪開,亂石間有泉眼汩汩湧出泉水,漫過亂石,令此地冷意更甚。
這裡已不適合縱馬奔行,眾人都牽馬跟著領頭的老者走,前面較為平整的一塊土地上扎著幾頂帳篷。
葉寒披著厚厚的黑袍子,依舊感覺到有股子寒意往自己的脖頸裡、往自己的腹部使勁鑽,這寒意以他的血氣之旺盛,竟也無法完全抗拒。
他身旁跟著同樣牽馬的王伯符。
王伯符張口哈出一道白氣,側目看了眼沉默寡言的蕭先生,道:“我們換了兩次馬走了兩天兩夜才至此地,若不借馬力,蕭先生的真元可以支撐自己走多遠?”
單以腳力論,葉寒的速度比芝北郡王氏精心培育的‘雲馬’尚要快上一倍,但耐力卻遠遠不如。
奔走百里,必要停下補充元氣,若有大把丹藥維持,最多亦只能撐到兩百里就得停下來。
想清楚之後,他面無表情道:“六十里。”
故意報出一個低於自身真實水準的數字。
“六十里?”王伯符聞言驚訝不已,口中嘖嘖有聲,“我最多不過四十里而已。”
他抬頭看著前方的同伴們,道:“此行我們刻意避開人跡繁華之地,數次連連更換前進路線,才需要這般久的時間才能到月牙谷,若走大路,其實只要一天一夜就可以。
蕭先生想必知道原因吧?”
“雷擊不死樹現世在你們王氏已是人盡皆知的訊息,當下這般遮掩隱藏,不覺得為時已晚?”葉寒心中一動,把馬拴在樁子上,走到帳篷前的一處火堆旁坐下,邊生火邊道。
火苗燃起,青煙嫋嫋。
王伯符抱著一堆乾柴走了過來,往裡面添著柴禾道:“雖然此事我們王家人大都知曉,但知道這回事兒也並不代表就知道雷擊不死樹的確切位置。
所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是如此。”
“不過天底下也沒有不透風的牆。”王伯符嘆了口氣,“長老說了,此次圍獵雷擊不死樹時間儘量控制在三日之內,若三日之內不能完全,須得儘快退去。
一則是叫眾人免遭陰氣過度侵襲,迷失神智,瘋魔異化。
二是為了防備想要暗中下黒手的同宗兄弟。”
他提及‘同宗兄弟’這個詞語,嘴角勾起,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顯然,支援王伯符的人亦知王陽秋一系將要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亦是謹慎提防。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葉寒面無表情,反問道。
王伯符攤手道:“蕭先生實力強勁,打破極境,尋常真元巔頂強者不能與你相提並論,我自是希望若真遇到極端危險的情況,蕭先生可以對我伸出援手。”
葉寒想了想,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倘若畏懼暗處的敵人,何不呆在奉仙?
如若王陽秋一系暴起,你們防備諸多也不必怕,也不用似現在這般還要面對雷擊不死樹,擔心被兩面夾擊。”
“這便是此事的矛盾所在。”王伯符目光炯炯,“王陽秋他們想要置我於死地而後快,在奉仙家中他們自知出手佔不到好處,自然會隱而不發。
在這月牙谷裡,趁我們圍狩雷擊人面樹這個絕好的時機,王陽秋一系出手的可能就要大許多。
他們想要殺我們,我們又何嘗不想把他們滅殺,以絕後患?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吶。”
“呵。”葉寒笑了一聲,未再言語,轉而掃視四周。
眾人把馬拴好之後,有人忙著生起帳篷前的火堆;有人去檢查周遭佈置的陷阱以及預警設施;有人拎著水桶去溪邊打水準備造飯。
像葉寒與王伯符這般閒聊的則一個也沒有。
王伯符向前方山嵐間若隱若現的村落努了努嘴,道:“要不要去那邊看看?那裡已被陰氣侵襲籠罩,不適宜長久呆在其中,但去查探線索還是可以的。
不過大概也發現不了什麼。村子裡的人都已被雷擊不死樹滅絕,只剩屍首。”
“去看看。”葉寒早有此意,當下起身,掛刀在腰間,與王伯符一前一後地走向那個山坳口。
王氏探索多次,未在那村莊裡發現有用的線索。
葉寒自覺比不過眾人集思廣益,但他不需要找到對‘王氏圍狩雷擊不死樹有用’的線索,只要蒐集到對自身有益的線索,就不算徒勞。
這個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兩人雖是步行,但都是修為有成的高手,腳力極快,不過片刻,便接近了村落。
這個村落周圍有石頭壘砌的一人高的寨牆,寨牆上開出了三道門戶,分別通向不同的山路。
葉寒與王伯符走進村落裡,放開感應,立刻就感覺到天地元氣裡隱晦流轉的陰煞之氣。
這種陰煞之氣更類似於惡炁,一般武者身處其中太久,難免被侵蝕,進而‘看’到種種幻象,理智逐漸喪失。
陰煞之氣乃是由陰神吞噬天地間流轉的至陰之氣後,取其精華,剔除的糟粕。
周家以邪法養煉而成的馴伎天鬼,便時刻在釋放這種陰煞之氣。
葉寒已非昨日在風雷宗時,對世間諸多秘辛都懵懵懂懂,這麼長時間的遊歷,閱覽諸多典籍,已經讓他漸漸對這個世界形成了大概的認知。
確認此間沒有潛藏的危險,他與王伯符走進一座已被暴力破開房門的屋舍裡。
“這裡前段時日探查過了。”王伯符越過葉寒,走在前面,引著葉寒往裡面走。
他們來到了一個臥室裡,帷幔紮起的床上,側躺著一個婦人。
‘她’背對著葉寒兩人,因著此地天氣較冷,屍首暫時還沒有腐敗的臭氣。
王伯符扒了一把那個婦人的肩膀,婦人側翻過來,露出真容,懷裡還抱著一個孩童。
葉寒目光觸及她的面容,不禁瞳孔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