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哥,你好點了麼?”
沈墨染找到車駕旁邊的時候,常煙客正在檢視許星瀾的傷口。
剛才軍醫來的時候,已經給開了藥。
但他很忙,沒時間幫他包紮。
常煙客正在學醫,自動請纓承擔了這一任務。
“好多了。
多謝常伯幫我找到了解藥!”
許星瀾歉意的說。
“之前不知道你心有成算,還當你是真投靠了牛朝萬那個惡賊。
對姑娘多有冒犯,還請海涵。”
沈墨染擺手:
“都過去了,許大哥不必再提。
你要是不對我大罵,也躲不過牛朝萬的眼睛不是?”
說著就把手中的一碗粥遞給許星瀾:
“有件事還要請許大哥原諒。
今晚上做飯的糧食大部分都是路家的。
我沒經你同意就擅自做主,拿出來給大家一起分了。”
許星瀾趕緊搖頭:
“若不是你,我和雲書的命都要沒了。
還要糧食做什麼?”
他臉色晦暗的喝了一口粥。
“再說你剛才說的也有理。
大家只有齊心協力,統一調配物資,才有機會成功走到建州。”
說著,他回頭看了看陰暗的車架。
路叔走了。
可是路雲書還在。
他有責任把路家唯一的血脈送到安全的地方。
否則,實在是對不起路兄。
車上的路雲書卻是氣憤的絞著手中帕子。
那糧食可是爹爹拼了命才保下來的,如今卻讓沈墨染順手就做了人情!
還有許星瀾。
哥哥因為他死了。
父親本想讓他保他們父女平安。
可現在……
她想著想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哥哥和爹爹都死了,如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活在這世上。
許星瀾又不會像爹爹那樣照顧她。
而沈墨染又好像自來看不慣她。
她該怎麼辦?
正想著,沈墨染一掀溼重的車簾,上來了。
路雲書本能的就要躲。
可這車架是牛朝萬為了關她才讓人從山底拖上來的,裡頭除了泡溼的木板。
什麼都沒有!
“這車架子在洪水裡泡過了,潮溼的厲害。
你若是不想生病,就到外面去烤烤火?”
沈墨染端了一碗粥,問。
原本就是想來給她送點吃的,可是看到這車架子的情況,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路雲書默不作聲。
只悄悄的抹眼淚。
沈墨染以為她還跟以前一樣。
也沒再多嘴。
把手裡的碗放在車廂裡:
“如今條件艱難,就只有這白米粥,你湊合著吃點吧。”
說著就要下車。
突然想起老軍醫的話,她又忍不住回頭。
“路叔的事兒,大家都很傷心。
但既然活下來了,總得往前看。
沒有人能再像你爹那樣照顧你了。
要想過下去,你得自已堅強起來。”
路雲書終於抬起頭看了看她。
雖然還是眼淚汪汪的。
但終於不再躲避了。
沈墨染以為是自已的話起作用了,欣慰的朝她笑了笑。
“想開了就好。”
她再次環視了一下潮溼的車廂。
“這車子實在是不適合人坐了。
明天若能上路,你就跟大家一起走吧。
正好也活動活動筋骨。”
本是好意。
可聽在路雲書耳朵裡,卻是不一樣的意思。
“搶了我家的糧食還不夠,還要搶我的馬車!
你等著吧。
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一切也都搶過來!”
路雲書默默地想著,端起面前缺了口的飯碗,艱難的嚥了一口粥。
又苦又澀,還拉嗓子!
眼淚再次滾落下來。
吃過晚飯,所有人都難得睡了個好覺。
只有知兒嘟著小嘴悶悶不樂:
“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沒用了?
出了那麼大的事兒。
我一點兒忙都沒幫上不說,還是第一個中招昏過去的……”
他揪著手裡的半截乾草,垂頭喪氣。
沈墨染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你可不是沒用。
若不是我覺察你大白天昏睡十分奇怪,還堪不破那姓牛的惡賊使了什麼手段呢!”
然而這可沒安慰到知兒。
他依舊是十分沮喪。
“姐姐被那賊人欺負,我都沒幫上忙,就只昏頭昏腦的睡覺了!”
沈墨染失笑。
幸虧他沒幫忙,要不然就更擔驚受怕了。
但小人兒不開心,她得儘快想個辦法哄哄他才是。
“都過去了。
姐姐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那個姓牛的也死了。”
她想了想,說:
“如今姐姐要帶著所有的流民走到建州,擔子可不小。
你要是能幫姐姐照顧好隊伍裡的孩子,可是幫姐姐大忙呢!”
知兒眼睛終於亮起來。
“真的?
那我一定好好照顧他們!”
第二天一早。
段修哲就前來彙報:
“沈姑娘,這是我昨夜統計的人數。
整個流民隊伍總共一百三十六人。
除去你家四人,路雲書和許星瀾兩人,還有八十三名青壯,四十四名婦人,還有十三個孩子。
其中有十七個青壯,十六個婦人和八個孩子都生了病。
但昨日軍醫來看過,感染風寒的都退燒了,好了不少。
其餘中毒的和腹脹的也能自行行走。
只有一個年逾六十的花婆婆,得了風寒又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腹瀉不止,走不了路。”
沈墨染倒是沒想到他這麼短的時間就統計的這麼詳盡。
拿過他手裡的冊子看了看。
疑惑道:
“你這紙張和筆墨哪裡來的?”
逃荒路上一窮二白,連吃飯都是大問題,他還有筆墨紙硯?
段修哲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從貼身的衣物裡摸出一個扁平細長的盒子。
開啟來看,是摺疊整齊的紙張和一支細小的毛筆,還有一個專門的坑坑用來研磨。
“小生自幼喜歡讀書,自上私塾以來就筆墨不離身。”
“這真是個好習慣!”
沈墨染讚許道。
說著就低頭看他統計的小冊子。
只見上頭姓名年齡,從哪兒來的。
逃荒前都是做什麼的,擅長哪些活計,都列舉的十分清楚。
心想段修哲果然是個秀才,這工作能力也是槓槓的。
“呵!
我們這支隊伍可真是人才輩出。
有木匠有花匠還有繡娘,竟連陶工都有!”
沈墨染有些驚喜。
不過這些工種在逃荒路上用不著,真有點可惜。
接著往下看,獵戶也不少。
除了張大貴,還有兩個。
一個叫徐有才,一個叫劉少慶。
“你把能動的人都分成小隊,每一隊由一個獵戶帶著,等出了這片峽谷。
以小隊為單位上山蒐集吃的。”
獵戶熟知山林情況,遇到什麼危險也有更多經驗帶人躲避。
“還有我,我也可以打獵!”
許星瀾吊著一隻胳膊,舉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