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蓋下的世界出乎我的意料。
我原以為會是惡臭汙穢的世界,但沒想到這條下水管道竟然出乎意料的乾淨整潔。
沒錯,乾淨整潔。
光潔的通道內壁上連一張小廣告都沒有。
我腳下的踩著柔軟的地毯,仔細看去地毯上面像是經常有人來回踩踏,但是應該都不是穿鞋踩上來。
看著淺色地毯上突兀的兩個泥腳印我心下一虛,悄悄把鞋脫下來,穿著襪子向深處走去。
“有人嗎?”
無人回答。
通道里面每隔高中生三步左右的距離就被隔出一個隔間,隔間沒有門,只是掛了一張門簾。
隔間裡面的佈置都十分溫馨,傢俱都小小的,從生活痕跡上看也確實是真的有人在住。
不知道已經幾點了,我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終於走到了這條路線的盡頭。
只是這條路線,因為接下來就開始出現岔路,這兩條岔路的上的佈置和現在這條路上的風格截然不同,左邊是全金屬質感,右邊是全瓷磚包裝。
這種一眼明瞭的裝修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生活分割槽。
難道我現在在的地方是這裡的居民的住宿區,然後瓷磚那個方向要麼是廚房,要麼是衛生間?
那鐵皮那一頭是幹什麼的?
我撩開最後一間隔間的門簾,柔軟的床榻上有個人影窩在被子裡。
範頭兒?
我扶著低矮的上鋪床框彎腰查探下鋪的狀況。
被子被一點點掀開,柔軟的黑色短髮逐漸顯露出來。
看樣子是林硯的身體無疑。
“範頭兒!”
我推了推他但是床上的人完全沒有反應。
難道範頭兒剛才在馬路上只是看上去完好,其實有內傷?
我有些心急的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範......”
掌下的觸感讓我直接失語。
林硯不是凸嘴吧......
狐疑的左右盲摸了一下。
林硯有這麼早熟嗎?鬍子長得很長了哎。
手指順著鬍子一點一點往下順。
怎麼還不到頭?
床鋪太矮了,原本想著直接把範頭兒叫醒然後就繼續往下探索了,但是沒想到竟然這麼難叫醒!
我躬身低頭把半個身子鑽進下鋪。
“你在找什麼?”
“找範頭兒......嗯?”
我雙手都已經撐在床上人的頭兩側了,頭頂上突然傳出聲音。
這聲音,不是林硯的聲音?那下鋪的這個小孩是誰?
我緩緩低頭,正對上一張賊眉鼠眼的面孔。
賊眉鼠眼——絲毫不帶比喻的意思。
床上的人,不,我更想稱之為鼠,他雖然身上沒有毛,但是老鼠崽子那種肉粉色的面板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老鼠耳朵沒有保留下來,但是尖嘴門牙以及長鬍須還保留著。
不知道他有沒有長長的尾巴。
我看著還沒有被完全掀開的被子有些躍躍欲試。
這可是瞭解夢境背景的好機會,尤其是對方睡得這麼熟。
我悄悄把重心轉移到左側身體上,準備用右手把剩下的被子掀開。
“喂——”
我剛要動作,就被人從後面拎著脖領子拽了出去。
“趕緊走。”
看清是範秋月,我拍了拍胸脯,“等等,我想研究一下這隻小老鼠。”
轉身準備繼續我剛才未完成的動作,但沒成想我一轉身就對上了床上的小老鼠。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過來了,猩紅狹長的雙眸緊盯著我。
“呵呵。”
我慢慢向後退,範秋月一手拉著我的胳膊,用力的扯我,像是希望我趕緊離開。
“吱吱!”
這聲叫聲就像是吹響了戰鬥的號角,通道里傳來整齊的踏步聲,鋪著柔軟地毯的地面上也傳來了震顫的感覺。
範秋月臉色驟變,不顧面前齜牙咧嘴的小老鼠,拉著我徑直朝我來時的方向跑去。
“頭兒,你認識路?”
範秋月奔跑的速度異常的快,她微微側過頭,“認識,但我從剛才就想問了,頭兒是誰?還有範頭兒。”
聞言我像是捱了當頭一棒,緊急拉住她。
範秋月現在的身體狀況和上一個夢境中林硯的身體狀況差不多,她的頭按在了林硯的身體上,憑藉熟悉的外形我才確認她的身份。
現在她說不知道我在找誰?還忘了自己是誰?
範秋月困惑的看著我,但她的目光落到我身後之後就飛速收回,也不和我多說兩句,直接掉頭就往已經就在不遠處的下水道入口處跑。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僵直著脖子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也飛速跟上範頭兒的腳步。
這個夢境到底怎麼回事?搞出這麼一大幫老鼠幹什麼?
“怎麼樣?”
範秋月爬到梯子頂部,但不知為何遲遲沒有開啟井蓋出去。
眼見那群灰耗子裡的越來越近,之前床上的小耗子還騎在領頭那隻大老鼠的脖子上目光鎖定我,我三兩下也爬上了梯子。
範秋月眉頭蹙在一起,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但是井蓋依然紋絲不動。
不會吧,難道是我下來的時候關的太嚴了?
顧不上別的,我把範秋月擠到一邊,然後伸手用力去推。
井蓋直接向外翻扣了出去,月光傾灑了下來。
“就這?”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範秋月,我還沒用盡力氣就直接把井蓋掀飛了,範頭兒是怎麼個情況?
小心留意了一下馬路上的情況,確定沒有往來車輛之後我翻身上了街道,然後伸手把範秋月拉了上來。
她似乎也對剛才的事趕到費解,直到我把井蓋蓋回去封死路口她還在愣愣的看著她自己的雙手。
深更半夜,無家可歸,異時空旅人——這三個詞就是我們現在的代名詞。
我兜裡是一毛錢都沒有,再看範頭兒一臉生疏的樣子,看樣子也是指望不上,我把她領到了這場夢境地上場景部分的邊界——一處小公園。
萬萬沒想到我和範秋月有一天會淪落到晚上睡在公園躺椅上。
“你睡地上。”
範秋月側著身子蜷成一團看著我,我直接被氣笑了。
“咱們來談談,你現在還記得我是誰不?”
她點頭,“李夜。”
那你都知道——
我想到了什麼,“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