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面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周清予早早地起床坐在院子裡喝茶,在她父母未出事前,她待的最久的地方除了雲城便是北城了。
鐵門外緩緩走來兩人,一人高大俊逸,一人溫婉大方,男人似乎還抱著一個小人兒。周清予看清人後站起身來待其走近,她微微低頭,“二表哥,二嫂嫂,新年好!”
男人的聲音明朗穩重,“銀倩新年好,初二就回來了吧。”“是,很久沒回來了!”她回道,而後男人又將懷裡的人放下來,“和姑姑說新年好。”孩子軟軟糯糯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姑姑,新年好!”
周清予蹲下身來,“你也新年好呀,你的名字是什麼呀,幾歲了?”“回姑姑的話,我叫晞晞,日希破曉時分,今年三歲了。”
周清予有些微怔,日光之希望,破曉在黎明。她還是微微笑道,“很好聽的名字,姑姑等會兒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晞晞回頭望向爸爸媽媽,獲得肯定回答後,便歡歡喜喜地答道,“好!”
他們進屋後,在客廳寒暄了會兒,這個表哥是她二舅的獨子,效命於華國南城第一軍區部隊,嫂嫂是華國陸軍軍區醫院最年輕的專家教授,為人隨和謙遜。
同外公他們打過招呼後,周清予抱著晞晞往外走,走前特地取了保暖的東西,她倒是還好,小孩子可禁不住寒,冬日的暖陽倒是格外宜人,不然周清予也是不會帶著一個三歲的小孩子出來玩。
周清予邊走邊思索著這孩子以後的日子,她希望這條路既然她舅舅和母親走過了,大表哥和她也走了,就不要再讓這一代的孩子再涉及了,她將會是雲城周氏同北城杜家最後一輩步入這個龐大的棋局。
“姑姑,放晞晞下來吧,晞晞可以自已走。”周清予看了看地面,積雪大多都已經被清掃乾淨了,“好,那晞晞要牽著姑姑的手哦,小心路滑。”
“好的,晞晞會的。”
周清予帶著他走在北城的老巷子裡,古老的房子韻化出歷史獨特的魅力,再往前周清予隱約聽到有叫賣糖葫蘆的聲音,“晞晞,想吃糖葫蘆嗎?”
晞晞瞬間兩眼放光,“嗯嗯嗯!”周清予帶著他來到了一個老店前,這裡的糖葫蘆最乾淨也最好吃。小時候父親帶她來過,不過之後再沒機會來過了。
周清予一口地道的北城話,老闆邊做糖葫蘆邊同周清予聊天,老叔的北城腔更濃,畢竟在這生活了幾十年。
剛做出了糖葫蘆不是很硬,檢查過沒問題後給晞晞吃了一個,還買了一盒裝回去給外公和小雨他們嚐嚐。
“姑姑,您是不是也喜歡吃糖葫蘆呀。”他天真地問道,周清予猶豫了片刻,是啊,以前她是愛吃的,但沒有了買糖葫蘆的人,也就沒有了喜歡吃糖葫蘆的她。隨即搖搖頭,又摸摸晞晞的小腦袋,故作輕鬆道,“姑姑不喜歡。”
正當周清予準備拉著他想往回走時,一人立於十幾米外,獨立於寒天中的絕色,一身墨面金絲大氅,墨清弦雅,凌寒獨開。
周清予恍然了一瞬,隨即又垂下眼眸,淡許流光落逝,他們的眼神截然不同。
沈紀錦快步走近,“阿予,怎麼這樣巧,又見面了。”
“是啊,沈少,怎的這樣巧。”
她其實知道沈家同樣與北城有關係,他出現在這裡並不稀奇,具體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同他除聯姻外並無任何關係,所以沒有這個必要,只要沈家不違法亂紀,北城還是可以保他們一世無虞。
晞晞的眼睛轉得滴溜圓,黑色的大眼珠子眨吧眨吧。沈紀錦也察覺到她並不高興,也注意到了小小的孩子,蹲下來和他示好。
周清予出聲,“晞晞,叫叔叔。”
“叔叔好。”“晞晞好,叔叔帶你去玩好不好?”說著就抱著晞晞往前走,周清予還沒答應呢,在後面追,“沈忬之!停下!”
事實來講,沈紀錦要比她有趣得多。後面晞晞玩累了,趴在沈紀錦肩頭睡著了,他小心地給孩子戴上了帽子,轉念又閃過一絲後悔該讓阿予來戴的。
周清予對他的態度算是比其他人要好得多,畢竟聯姻是周氏利用沈家,之後同樣周清予也會解除婚約,所以在正常相處裡周清予會同他保持距離感,也同樣給予尊重。
在回去的路上,沈紀錦開口問道:“阿予,你很喜歡孩子吧,以後我們也會有孩子。”
聽到這話,周清予當即打斷並回道:“沈少說笑了,我不喜歡孩子,更不會同你有孩子,我們的聯姻只是一場利益的交易。沈忬之,我覺得我不止一次的同你講過,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未來,或許某一天你會遇到緣定之人,在此之前我會同你解除這段表面關係。”
沈紀錦捏緊了手心,“不會有這一天的。”周清予卻是不管他,接過晞晞往回走。
她看著熟睡中的孩子,眼神溫潤又落寞至極,我這樣的人,孩子只會是最後的犧牲品,在世界惡網被爭鬥,無窮無盡,無休無止。
沈紀錦怔怔的站在原地,眸眼裡漫接融銀,阿予,除了你,不會有別人,緣定之人只有你。
周清予回來後,晞晞就醒了,她掃視一圈,小雨在和外公聊天,過去將糖葫蘆盒遞給他們,小舅在外面接電話,本想現在過去,但想過後還是進廚房幫嫂嫂和舅媽,她們的感情很好,從來不會有矛盾,二表哥和嫂嫂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家更是早早就定下了姻親。
午飯過後,周清予去同她小舅聊天,“小舅,最近單位很忙嗎?”“是,有點。”
她小舅今年四十歲,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原本俊朗的外表添了一些風霜,眼角的細紋都抬眼可見,說來還是周氏對不住他。“今年學業完成了吧?”
“是,剛接手公司。”
“嗯,好,好,你,你就乖乖的把公司管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有我們,好嗎?”
這些話,莫名其妙,卻又在情理之中,他不想看到周清予會同她母親一樣的命運。
她聽出了言外之意,可惜她早已無法止步,“好,銀倩知道了,小舅。”他掐滅了菸頭,在細煙消散的時候,聊天也停止了。
小舅沒有吃晚飯便匆匆趕回了單位,他的工作是保密的,保護家人也保護自已,周清予望著小舅離開的背影,孤獨又落寞,就像在這條路上永遠沒有盡頭,直到死亡。
周清予成功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雖然她小舅的警惕性很高,但在家裡會放鬆安心很多。
周清予拿著東西去了北城實驗基地,對比是她親自做的,在這裡她有一間獨立的實驗室,由於是她自已迅速鑑定,所以結果很快,DNA比對完全吻合。
周清予心中有了定論,看來她猜對了,小舅年輕時候她見過,雖說年紀小但總歸記得住,周鹿眉眼間同他神似,看來當年的事情是並沒有那麼簡單。
同樣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懷疑過父親,以他對母親的感情周鹿絕不會是他的孩子,自十三歲回境後她便一直在查,直到想起小舅。
不過周鹿以後也只會是周氏的人,這樣她才會是最安全的,若是回北城難保她不會被捲到這條道上。但夫人該怎麼辦,周清予猶豫了,她還是要再想想,小舅這把年紀了,當年的事終歸是周氏對不起他們。看來,需要挑個時候去夫人那一趟。
回去後,舅媽拉著她說明天有個宴會,讓她同去,周清予不好拒絕,便答應了。
北城的雪埋藏了許多秘密,在悄無聲息中,覆上一層又一層。
在這條路上,黑暗又無望,堅守的信念,是一代又一代人在絕路中的希冀,非清當年局,似是子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