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秀才,不過是在挖苦他呢。
阿玫無言,繼續聽著他們吵鬧。
“有手有腳的人,何苦去討要!”林易漲紅了臉,卻依舊擲地有聲,他激烈地揮舞著手臂,唾沫都吐到了周圍人的臉上,“車馬周圍本就有踩踏致死的風險,你們既然選擇了去討要,就要承擔這種喪命的可能!”
他這番話徹底惹怒了周圍城民,先是一個人站起,然後是兩個人……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整個小館的人都站了起來。
他們對著林易怒目而視,林易有些慫,卻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
眼看著局勢不對,戚三娘立刻跑去找陳在了。
可阿玫知道,從今天早上起,陳在就不在小館裡,不知道去哪了。
指望不上別人的。
她也站起身,抄起一旁的鐵鍁,用力往地上敲了敲,高聲道:“敢在小館裡鬧事的人,都給我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邊說,腳邊發出鏘鏘的聲響。
立刻有人不屑地看向她,口鼻中發出噴氣的聲音。
可在看清阿玫健壯的胳膊後,一個個都默默轉回了頭。
不知是誰帶頭往外走,總之,大家都以一種詭異又安靜的狀態,從小館裡魚貫而出。
清早趕來攔星的徐啟宸,聽見小館裡鬧事的聲音便急急忙忙地要來守護阿姐,可還沒進門,就看見這群人像是蔫了一樣,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往外走。
難道是顧公子的隨從來了?
徐啟宸在外面反覆踮腳,想看清小館裡發生了什麼,卻被烏泱泱的人頭給擋住了,他只好站在外圍,等到人少了一些立刻衝了進去。
一進門,就差點被阿玫給瞪走了。
她一愣,“是你?”
說著,將手裡的鐵鍁放在一旁,“吃了飯嗎?”
她平靜地問,好似方才發生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徐啟宸眨眨眼,“吃過了。”
現在的阿姐手上還沒錢,哪來那麼多銀子?他可沒這個臉在這蹭飯吃。
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阿姐如此霸氣的一幕。
怪不得能憑藉一己之力,將整個屋子的人都給趕出去呢。
“嚇傻了?”她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徐啟宸。
後者拿在手裡,小口喝著,待喝完了這杯水突然興奮起來,“阿姐,你會打人呀!”
陳在不知何時從外面進來,他剛進門,就聽見徐啟宸激動的大嗓門,差點把他給震了出去。
他將銀子和一張紙放在櫃檯上,道:“杜仵作點了些吃食,這是銀子,這是東西的種類。”
“她說不急,中午之前送到就行。”
陳在正要離去,又問了一句,“我去幫你送嗎?”
“陳大人忙的話,就不必了。”阿玫看出了他的步履匆匆,陳在也不推辭,眨眼間就消失了。
阿玫拿起那張紙看了一下,都是小館裡現成的,直接給裝好,準備送過去。
徐啟宸想跟著,卻被阿玫勸走了。
等她走到縣衙門口,想著讓門口的衙役幫忙拿進去,還沒開口,杜仵作便從門後走來,看樣子是等待很久了。
阿玫將吃食遞給她,正要轉身卻被她拉住,仵作笑道:“來都來了,看一齣戲再走。”
正巧,阿玫也想知道新縣令為何要單獨將徐裕的事情告訴她,便應了下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縣衙中的氣氛十分緊張,一路走來都沒幾個人說話,甚至都沒有停下的人。
每個人都看起來忙忙碌碌的,定睛一看,卻又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麼。
仵作也和她一起東張西望,右手拿著吃食,左手拉著她的胳膊,小聲地和她說縣衙之中的八卦。
“看見那個澆花(雪)的沒?我上次遇到他家老太太,那老太太和我說他孫子都長這麼大了,還半夜尿床。”
“還有那個剷雪的,他上次跟我一起出任務,全程我都沒用他上手,但他回來之後還是吐了三天三夜,連瘦十斤,現在他都躲著我走。”
……
嚴主簿剛進縣衙,就瞧見有兩個女子正攬著胳膊往裡走去。
其中一個身著官服,手上拿著鼓鼓囊囊的一包東西,另一個像是普通百姓。
雖然此舉不合容國律法,但畢竟每一方水土都有自己的特點,嚴主簿便睜隻眼閉隻眼,假裝沒看見。
他第一天來縣衙,還不想惹出禍端,按照陛下的意思,當然是越不顯眼越好。
他垂下眼,往正廳方向走去,打算去找縣令。
可很快,他就與攬著胳膊的兩個女子撞上了。
嚴主簿微微後退一步,示意她們先走,她們謝過後,主簿便慢了一腳。
剛看到正廳,仵作就拉著阿玫往側邊走去,她們貼著牆蹲下,沒有往裡走的意思。
嚴主簿留了個心眼,也學著她們靠牆蹲下。
只聽見屋中傳來清晰的聲音。
“……澄縣商賈徐裕坐車惡意衝撞百姓,致多人傷亡,且將餘氏屍首埋於馬莊之中……”
嚴主簿聽愣了。
他在來之前就做足了功課,對於徐裕在澄縣的霸道獨行也是有所耳聞的。
像這種地方商賈,多與當地的各行各業都脫不開干係,對於縣衙而言,還真的很難與其劃清界限。
他在來時就曾想過策略,還想著旁敲側擊一下縣令的想法,卻沒成想,他還沒正式上任,就發現了新縣令強硬的態度。
最後的懲罰,他沒聽清,因為裡面有人打斷了他,聽起來正像是當事人徐裕。
“駕車惡意衝撞百姓的不是我,分明是……車伕!”
徐裕不敢將四皇子的名字說出來,只好將罪責按在車伕的頭上。
門外,嚴主簿微微點頭,確實是這樣,坐車衝撞而不是駕馬,直接責任人自然是車伕。
既然是徐府車伕,那自然是與徐裕脫不開干係的,只能減輕他的罪責而已。
縣令頓了頓,似乎也找不出理由反駁,便點頭道:“那就斬了車伕,由你賠償銀子。”
“還有其他事情嗎?”
馬誠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給他們兩個人私下解決,縣令並不打算插手。
當務之急,是要在他新官上任的前幾日,穩住澄縣的局面。